喜儿怀揣着银子出了府门,快步来到了荣宁街牌坊下面,左右张望了一阵,才瞧见墙角阴影处躲着一个人。
那人一脸憨厚相,身穿破布袄子,站在凛冽寒风中直跺脚。
“躲在这作甚,倒叫我一通好找,你说的那人在何处,早些带我去,你也好早点拿到银子不是?”
那人见到喜儿,尚还有些拘谨,讪讪笑道:“我原也没想你竟然真的是这高户大门里出来的,看到那门口站着的,还以为是哪位老爷呢,吓得我不敢上前。”
这憨人竟把门子当老爷?
这人是喜儿倒夜香时遇着的,喜儿怕外人瞧见跌了面子,素来比那群倒夜香的迟上个把时辰去,平常看不见旁人。
昨儿却见着这人,身上没股子味不说,还飘着淡淡香气,倒不像个倒夜香的。
一问才知道,做这行身上味重难找媳妇,那人家中老母不知从哪找了个老神仙弄了偏方,一用之下立时管用。
这不?娶上了媳妇,贪了会子欢,才误了出工的点。
喜儿心里藏着事,没心思同他计较,不耐烦喊道:“废什么话,还要不要银子了……”
“要要要,哥儿莫急,我这就带你去,只是路途有点远,还在城外,我先回去收拾了粪车……”
“一个破粪车并上两个粪桶,谁没事偷这起子东西,东西还能长腿跑了不成,等我到了地,再给你两个大子,你坐车回来收拾也不晚。”
那人犹豫间就被喜儿拉扯着上了路过的驴车,捎带着两人去了城外。
下了驴车,喜儿给了赶车的一个大子,跟着走了一阵,就见越走越荒凉。
四下荒野无人,杂草丛生竟长到了膝盖处,草里窸窣作响,倒似藏着人。
喜儿皱了皱眉头,瞧见前面带路的人,心中有些起疑。
莫不是上了套?
他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藏在袖中,防着从草里钻出几个蒙面大汉来,又绑紧了从寿儿那抢来的钱袋子。
“哥儿快到了……”
那人突然停了下来,更是让喜儿心中惊慌,手里的石头差点吓掉了,可左右张望却无事发生,才深吸了口气,骂骂咧咧道:
“怎么不往前头走了?”
那人脸上憨笑,伸出手来两指捻了捻,喜儿抓紧了藏在袖里的石头,不动声色地从袖子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半吊钱,交付到那人手里。
那人点了点,把钱藏进钱袋子里,又笑眯眯地伸出了手。
“还差两个大子……”
等到了地界,面前却是个茅草屋,土墙塌了一半儿,看着像是久无人住的样子,喜儿上前瞧了一阵子,心里直骂娘,回过头正准备找那人算账。
却见那人不慌不忙,冲着茅草屋高喊道:“老神仙,老神仙!”
旷野中,声音传出去很远。
只见一个老道士背了个鼓鼓囊囊的褡裢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一摇三晃,慈眉善目,须发皆白,颇有股子出尘气。
喜儿眼前一亮,这般卖相便是玄真观的老修行都不及啊,这次算是来着了。
老道捋了捋长须,睁开垂下来的眼皮瞧了一眼那人,又看了看喜儿,不悦道:“怎生好带外人来扰我清修?”
等到那人颠七倒八的一通介绍完,老道这才颔了颔首,上下打量了喜儿一番,从怀里取出个小瓷瓶,还没揭开盖子,喜儿便闻到一阵浓烈的花香。
“既是有缘人,便舍给你了,用上几滴便够了。”
喜儿自然不能不识相,双手恭敬地接过瓷瓶之后,洒在身上,顿时口鼻都充斥着花香。
见着竟如此神奇,喜儿从怀里掏出钱袋子,心下一横,竟都塞到老道手里。
老道脸色立马不悦起来。
“你竟拿这阿堵物来坏我修行,快快拿了去?”
喜儿不慌不忙,收好手里不起眼的小瓷瓶,才劝道:“老师傅不忙推,既是这般神物,必定要靡费许多珍贵之物,我既用了,那别人就没得用了,这些钱财原算不得,权当是弟子助老师傅修行。”
老道士面上纠结了一阵,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