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的庄?”
一抬眼见吕瑁坐当中,喜儿倒是奇了。
“往日里喊你来耍,你都推脱不上场,今儿倒是马长犄角骡下驹,怪事一桩。”
吕瑁瞥他一眼,淡淡道:“喜哥儿向来运高,平时我都躲着你呢,毕竟谁的银钱也是大风刮来的?”
喜儿听了倒是越发受用。
因着在贾珍面前得宠,便是打牌时,旁人也让他几分,输少赢多,倒养出些子娇纵之气。
“不来了,不来了……”
吕瑁作势就要收钱退场,喜儿倒急了,忙拦道:“耍牌有耍牌的规矩,这庄都没满,庄家可不兴退场……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在场的,自然是输了想扳本,赢了想乘胜追击,连跟着起哄。
“再说了兴哥儿头次来,你也好抹他的面儿。”
吕瑁迟疑了一会子,装作推脱不过,顺势放下了怀中的铜板,拿起了筛盅。
“罢了,罢了……那咱耍完着一把?”
……
等月上柳梢,牌局也就散了,下人们各自回房。
“今儿倒是发了利市,兴儿也就算了,你瞧着输了这么些子面不改色的。倒是没想到吕瑁这厮,平时看着骨子里没肉……也是上场晚了,这哪日得闲了,少不得再刮上一笔。”
喜儿美滋滋地看着榻上聚拢成堆的铜板,少说也有三百来枚,这里面大半都是从兴儿和吕瑁手里得来的。
同屋的寿儿嗤笑了一声,眼瞅着喜儿手里的铜子,半是羡艳,半是眼红。
喜儿进场后,他瞅着空,又向吕瑁借了二十钱,可惜时运不济,输了个精光。
寿儿不屑道:“这才几个子,今儿蓉大爷可是专门唤他过去,依着哥儿的性子,我估摸着少说也得有个两三吊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喜儿瞬间觉得面前这些钱不香了,喃喃道:“两吊钱就不少了,你说吕瑁那厮哪里花的了这些子……”
“花不花那也是人家的,便是压床底数着玩,人也欢喜啊。你还能弄到自己手里头不成,当就你精明,我瞧不出你的成算来?咱屋里头耍牌,你见谁不是输了几十大子就收了手,还能管叫你发了横财。”
喜儿仔细数完钱归置妥当。
“屋里不成,难道外头也不成?”
油灯下,喜儿那双三角眼眯成条细缝,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得了,明儿管赖二爷爷告个假,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也让你瞧弄我喜大爷的手段。”
……
次日,两人径直往赖二处告了假之后
回到仆役群房,便死磨硬劝拉着吕瑁去到了荣国府角门处,远远就望见有一人等在檐下。
兴儿瞧见了喜儿身后还跟着寿儿和吕瑁,脸色煞时有些不好看。
皱着眉头把喜儿拉到墙角,低声质问兴儿道:
“原是你死乞白赖求着我,我才愿带你去涨涨见识,怎生又多出两人来,你当那是什么地,半掩门子吗?随便什么人拿着钱都好进去?”
吕瑁隐隐约约听到两人的交谈声,心下思量一番,哪里还猜不到这是要去赌坊,连声囔囔道:“我原就不打算来,我家大爷还等着我办差事呢,既不方便,我走便是了……”
说罢,也不管喜儿来拦,扭头就走。
倒是一旁的寿儿,站着那冷笑道:“可是我什么地儿得罪了兴哥儿,偏生能带喜儿去耍,带不得我?既是不待见我,我走便是了,改日给兴大爷摆酒赔礼。”
阴阳怪气了一番,他也学着吕瑁,作势要走。
喜儿赶忙拉住他的袖子,头一回进赌坊,他心头也还忐忑着,跑了吕瑁这头肥羊,可万不能让寿儿再走了。
两人僵持间,素来有眼力见的兴儿哪还瞧不出来。寿儿这厮若是诚心想走,在那撕扯什么,学之前的吕瑁便是了,何必还拿话架着自己。
兴儿心里冷笑,暗忖道:“也罢,一个坑也埋得了两只贪心的鬼……”
便笑着迎了上去。
“寿儿兄弟说的哪里话,这不是打哥哥的脸吗?旁人都走了,咱自己人还不好说道?走走走,今儿带你们认识了个能人,名唤醉金刚倪二,是后街芸大爷的街坊,待会儿咱去的场子便是他看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