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宁国府仆役群房。
三两个小厮下人勾肩搭背,竟是吃了酒,跌跌撞撞地过了垂花拱门,朝院里走来。
“今儿不当值,且去耍两把子解解乏。”
廊檐下一帮小子借着窗格透出的烛火正下象棋,便打发两个小子去院门把着风。
倒也不白让他们夜里吹冷风。
通常手气好的,牌局散之前多少给这两人几个铜板,充作是“差使费”。
几人吆五喝六进了院里角落一间大屋里,从柜里拿出骰子,支起了牌局。
府里的主子多是抹骨牌或是叶子牌,仆僮们玩不了这些个文的。单是摇骰子,两个青花大碗把骰子扣在里面,各家轮流坐庄。
吕瑁坐在屋头炕上,瞧见了那头热闹,便匆匆拆了贾蓉给的其中一吊钱,寻摸了一大把收在钱袋子里,走到那屋门口探头瞧了一阵。
“我也来凑个热闹……”
寻着时机凑到人堆里,吕瑁扔出了十来个大子,押了一手。
“……二三三,小。”
他没想到,竟是稀里糊涂地押中了。
“瑁哥儿倒是讨的好头彩。”
身旁是贾珍的小厮寿儿,兜里仅剩的十五六个铜板都已到了桌面上。
寿儿脸色涨红,直道晦气。
瞧了一眼吕瑁面前堆起的铜钱,心痒难耐,说道:“瑁哥儿,借我二十个大子,这把翻本了还你。”
吕瑁瞧了他一眼,顺手把庄家推过的那堆铜钱挪到寿儿跟前,又从钱袋子摸出几枚铜钱重新下注。
“瑁哥儿大气……没个眼力见,还不给瑁大爷搬把椅子来。”
寿儿是家生子,又随侍在老爷身边,在这帮奴仆堆里吃得开,旁边观战的小厮听了赶忙搬了个小杌子。
“瑁大爷坐……”
吕瑁也没谦让,顺势坐下。
“大大大……”
“二三五,大!”
几把下来,旁边的寿儿刚借的三十个大子也没攥热乎,不过倒没再朝吕瑁张口借钱,只是在一旁观战。
吕瑁也是输的多,赢得少,从兜里陆陆续续又掏出二三十枚大钱来。
看着吕瑁鼓囊囊的钱袋子,寿儿开口道:“你倒是捞着了,一顿板子怕是从蓉大爷那换了不少赏钱……”
“老爷素来大方,寿哥儿平时得的赏怕是海了去了,还能瞧上我这点子雀食……”
吕瑁随手又押了把大,悄然试探道:
“对了,怎么没瞧见喜哥儿,往日里开牌局,倒数他叫嚣的最欢。”
寿儿紧张着盯着碗里的骰子,倒是比他自己上场尚还紧张几分,嘴里也不紧不慢和吕瑁搭着话茬。
“跟着老爷蔷二爷去南郊跑马围猎去了,好像还邀了西府的琏二爷,这个时辰差不离也该回了……大大大。”
碗儿揭开,赫然是“四四六”。
“庄家”一脸晦气赔了钱。
换了几把庄之后,等吕瑁坐二回庄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呼。
“好啊,我远远就望见同福同俸这两小子把着院门,便知竟背着我耍弄起来,爷今儿手气佳,定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喜儿嘴里白话着几句听来的戏曲,卷了帘子进来屋里。
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是西府琏二爷的小厮兴儿。
“兴哥儿同来耍耍?”
兴儿自无不可,点头答应,他本就是照着琏二爷的吩咐特意跟过来的。
招呼了兴儿,喜儿便急不可耐上了场,从兜里掏出钱来,环顾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