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瞧着镜中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
木簪上的流苏也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发出一串悦耳的响声。
*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前,上面走下三个人。
一个老者,一个中年男性,以及一个年轻女子。
门房见到来者,也不阻拦。
他们径直进入院中,大门的牌匾上书“宋府”二字,这是余杭郡太守的宅院。
几人刚进去,便见一中年男性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他蓄着山羊须,穿的是绯色的文官常服,此刻正仰头望天,应是在赏月,石桌上还放着一壶酒。
他便是余杭太守宋楚壁。
宋楚壁见几人进来,作揖道:“恭候多时。”
“我等不过莽夫,叫我几人来,还是郡守看得起我等。”为首的老者笑道。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女子则撇了撇嘴。
“诸位不必自菲,之后的事,还要多多仰仗各位。”宋楚壁道。
“我等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真正出大力的还是宋太守。”老者道。
“哈哈,都是为陛下分忧。”宋楚壁说道,“来,我们进屋详谈。”
几人进到屋中,宋楚壁将下人屏退,待众人全部落座,他缓缓道:
“神霄宫那边,无心长老早前就已下山。”
老者点点头:“确为天下难见一奇女子也。”
另外两人依旧没说话,中年男人盯着手中的剑发呆,年轻女子也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与之对敌,诸位胜算如何?”宋楚壁又问道。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宋楚壁与老者又攀谈了会,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者和另外两人起身告辞。
宋楚壁将三人送到门口,面带微笑地送三人离开。
门房是个中年汉子,胡子拉碴,一直低着头站在门口。
三人的马车远去,宋楚壁这才收敛笑意,转头看了看门房,目光似有深意,但他没说话,径直进了院中。
看门的汉子也没跟郡守行礼,甚至没看他一眼,似是对一切恍若未觉,也或许是睡着了。
等宋楚壁进到屋中,才有一年轻公子从侧屋走出,他看着十七八岁,身穿一身秀美华袍,目光炯炯有神,浑身上下有种神采飞扬之感。
他对宋楚壁行了一礼,道:
“父亲,那宁长逸到底是何人,值得这般大动干戈?”
公子哥正是郡守独子,宋旻。
宋楚壁看了儿子一眼,端起桌上已有些凉了的茶抿了口,而后才淡淡说道:
“不该问的,别多问。”
闻言,宋旻还欲开口,却被父亲摆摆手打断。
“秋闱准备的怎么样了?”
宋旻道:“准备妥当了。”
但宋楚壁却冷哼了声,道:
“温习课业的时间,怕不是都拿去看那本劳什子剑经了吧?”
宋旻见被父亲拆穿,低下头,也不再言语。前段时间,他偶得一本《驭虚剑经》,虽然他并没有修为在身,很多内容也看不懂,但他还是读了一遍又一遍。
他从小就羡慕那些修仙得道的侠士,而且自身亦有资质,若非父亲阻拦,宋旻现在应该已经是哪个山门的弟子了。
但宋楚壁却坚决反对他拜入道门,按父亲的意思,他应走科举做官的路,只有这才是正道。
“我告诉你,”宋楚壁说道,语气已带上几分严厉,“修仙,得不了大道。”
“孩儿明白。”宋旻恭敬地说道。
“你明白个屁!”太守骂道,“从古至今,天下只有一个圣人,那就是孔圣人,咱们大虞朝,也只有一个天,那就是朝廷,就是陛下!”
见父亲生气,宋旻不敢吱声。
宋楚壁又道:“在朝廷眼中,修士同匹夫无异,都是待宰猪羊!就算是仙人来了,那也不是杀不得。”
宋旻静静听着,大气都不敢出。
宋楚壁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有儒家经典才通大道,你好好准备科举,得了名次,为父再运作一二,何愁官身。”
“孩儿牢记父亲教诲。”宋旻说道。
“行了,回去休息吧,明早起来温习功课。”
“是。”宋旻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儿子离开后,宋楚壁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是嫌茶水有些凉,他皱了皱眉。
独坐屋中,门外只有皎洁的月色,宋楚壁有些乏了,他闭上双目,旋即又睁开,像是想起了什么。
宋楚壁走到案前,点上油灯开始研墨,随后,他端起毛笔悬于纸上。
皱眉苦思一会后,毛笔重重落下。
他要上疏君上。
院子大门口,门房汉子揉了揉眼睛,像是终于睡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