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宫。
谢珉书的住所,在一座悬崖之下,悬崖很高,有瀑布飞流而下,瀑布气势很是豪阔,直泻下来落在崖下的水潭中,升起许多白色的水柱,在空中形成银白的水花,十分壮观。
她住不惯洞府,便在这里建了座木屋。
而且,这条瀑布对于她的修行也大有裨益,每日于瀑布前打坐,谓之“洗剑心”。
今天的夜风有些凉,谢珉书竟感到一丝寒意。自开始修炼后,已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柳儿。”
侍立在旁边的丫鬟应道:“小姐,在。”
谢珉书道:“去拿条毯子来罢。”
“诺。”柳儿转身朝屋中走去。
同去年一样,今年的中秋谢珉书也没有回家,身边只有个丫鬟陪伴。
柳儿,也就是之前给宁长逸送去离书的那个丫鬟。
不一会,柳儿便拿着一条绣满花瓣的毯子走来,谢珉书接过,披在了身上。
柳儿看着小姐,表情很是纠结,犹豫了会,她还是说了声:
“小姐。”
谢珉书淡淡回道:
“何事。”
柳儿小心翼翼地道:
“燕图南死了。”
谢珉书不喜人多,平日她与小姐一直都在这崖下修行,如果无事,通常不会外出。今天中秋,宗门为所有弟子准备了能够增益根骨的月饼,丫鬟便被派去取。
她取月饼的时候,听到了同门都在谈论的事:执法堂掌教之子,燕图南竟死于非命。
燕图南根骨极佳,年纪轻轻便修为不俗,又是掌教公子,因此他在宗门内地位不低。
另外,此人也是谢珉书的追求者之一,柳儿也很看好这位修为不凡、相貌英俊的师兄。
她觉得小姐与燕图南关系应该不错,毕竟他的条件这般出色。
所以,柳儿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小姐这事,犹豫再三,她还是说了出来。
“哦?”谢珉书闻言,也没转头看柳儿一眼,“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已经十多天了,”柳儿回道,“现在执法堂正在到处查。”
谢珉书点了点头,道:
“死便死了吧。”
柳儿有些惊愕地看向自家小姐。
“此人高慢狂妄,在外结了什么仇家,被人寻上门来也不奇怪。”谢珉书又道。
柳儿没想到小姐竟会是这种态度,她本以为小姐对燕图南也该有些好感,应会感到难过,但谢珉书似乎竟对他的死活毫不在意。
丫鬟这时却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她以为小姐与夫君和离,是因为宁长逸是个凡人,她曾觉得对于同为修道者的燕图南,小姐的态度应会有所不同,但没想到谢珉书却表现得更加漠然。
“小姐——”
“好了,此事不要再说了。”
柳儿正欲开口,却被谢珉书不耐地打断。
丫鬟第一次觉得小姐有点可怕,她曾以为小姐、燕图南,还有她自己,他们是同路中人,而宁长逸是个凡人,他才是外人,即便他是小姐的夫君,但仙凡终归有别。
而这似乎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第一次觉得,谢珉书其实不在乎任何人,她不在乎夫君,不在乎燕图南,更不会在乎她这个丫鬟。
倘若有一天自己死了,小姐或许也会这样说一句。
——哦,死便死了吧。
念及此,丫鬟竟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柳儿。”
谢珉书淡淡开口。
“在、在呢,小姐。”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丫鬟被吓了一跳,她生出一种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或许方才她的所思所想,都已经被小姐察觉到了。
她从前很尊敬小姐,那更多是种佩服,而且她也感激谢珉书,如果不是她,自己没有机会踏上修仙之路。
但现在,对于谢珉书,柳儿只感到恐惧。
“两日后,我们下山,观钱塘潮。”谢珉书道。
“好的小姐。”丫鬟努力平复着情绪,好让自己的语气不至于出现异样。
谢珉书不再言语,她将目光从瀑布移开,抬头望天,明月高悬。
又一阵冷风吹过,拂动了她的长发。
——那人是否也在望月?
片片月光温柔地洒落,洒在瀑布中,洒在水潭边,洒进山崖下木屋的窗里,也洒在她仰起的鹅蛋脸上。
*
宁长逸突然想起这个中秋,还没好好赏过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