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见李青舟面色难看,心中难免惴惴,正犹豫着不知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见李青舟已经自顾自寻了一空位坐下。
这里是六房的公事房,自是摆了许多套桌椅,盛放着积案累牍的公文。
李青舟一边翻看公文一边还招呼那小吏:“你继续看你的书,本县看公文,咱俩谁也别扰了谁。”
后者哪里敢信这话,脚下抹油一般,扭身就跑了出去。
想来是去找六房掌簿了。
李青舟只安心的翻看着户房归档的卷宗公文,便对梧桐县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梧桐县有户七千,口约五万,在县一级来说并不算大,京畿一代一个县往往都有十几万口,不过放在辽东,这个户口数量就极其可观了。
人口虽多,但耕地却很少,梧桐县登记造册的田亩仅仅只有十三万亩,平均下来,每一户耕地大概在二十亩左右。
乍一看这个数字不少,不过这种数若是取平均值那是一定不准确更是不地道的。
像城中最大的大户冯家,一户就有八千亩田,是名副其实的大地主、豪绅,可冯家一共才三十多口人。
除了冯家以外,其他能排进前十的大户同样拥田巨大,李青舟统算了一下,仅这十大富户的占田数合起来便有五万七千亩,占到了全县田亩数的近一半左右。
再及下......
李青舟一边翻看,一边便将这些数据通通记到了脑子里。
就在李青舟埋头于此的时候,离着县衙不远的一间茶舍内,六房掌簿聚首于此,言谈间,气氛严肃。
吏房掌簿庞处安说道:“新县令已经开了衙,咱们总是要去陈职的,总不能一直在这喝茶,那像什么样子。”
齐亚峰抬了下眼皮:“茶还没凉呢。”
和齐亚峰对面而坐的是礼房掌簿戴仁宇,一个四十岁许的瘦削男子,开口跟话:“老县尊致仕之后的这两个多月里,县衙的事一直是咱们几个操持着,手头上的事总得先办完再跟新县尊陈职。”
庞处安不置可否的呵了一声,左侧的兵房掌簿赵海松这时开了口:“提醒一下各位,咱们这位新县尊可是年轻的紧,去岁入的翰林院,今年就外放,得是什么关系背景?咱们不去陈职,就怕有人屁股坐不住先咱们头来,到时候咱们可也就该挪挪位置了。”
说这话的时候,赵海松还看向庞处安:“老庞,吏房是你抓的,三班衙役、文书皂吏多都是你的人,你说咱们梧桐县会有这样的人吗。”
庞处安冷笑:“你少在这跟我阴阳怪气的,腿长在下面人身上,他们求着上进我可管不着,不过真到那个时候,咱们怕不是挪位置了吧。”
“去岁隐田,那两万亩地是老县尊做主分的,大家都想着落袋为安。”赵海松冷声道:“老齐管着户房,事也是替老县尊和大家伙办的,只要老齐不去,我话便放这,在下可不会做出砸锅的事来。”
齐亚峰终于开了口:“老赵,没人砸锅,砸了锅大家都没饭吃。现在只不过换了掌勺的人罢了,有人想尝尝鲜很正常,不过也怕盐多齁了嗓子。”
赵海松冷哼一声:“真要是齁哑了才好呢。”
“放盐不怕。”戴仁宇插了一句:“就怕别是放毒。”
“放毒大家都得死。”
眼见着就要聊出火气来,齐亚峰连忙开口给遮过去,止住几人的争吵。
门扉叩响,茶室内的六人也都安静下来。
齐亚峰皱眉:“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正是之前李青舟在公事房碰到的那个小吏。
小吏作揖垂首,小心的紧:“几位掌簿,县尊去了公事房看卷宗,还问了六位掌簿的去处。”
赵海松斜睨了一眼:“你怎么说的?”
“在下没、没敢搭话。”
齐亚峰便站了起来:“诸位,既然县尊找了,咱们这些做吏的再不露面也不成样,走吧,去县衙。”
“尝尝新厨子的手艺。”
几人跟着起身鱼贯离开茶室,庞处安拖在了最后,眸子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等六人到了县衙的时候,李青舟还在公事房没走,看完了户房的统计后,李青舟又翻看起刑房的一些案件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