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泽杀猪般的尖叫漂洋过海吸引来了太平洋的鲨鱼,婶婶的人还没看见,楼梯咯吱咯吱摇晃的声音就和咆哮一块来了:
“你们两个要死啊!一大清早,鬼哭狼嚎……”
“啊!路鸣泽。”
“多大的人了?还尿床!”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哎哎哎,妈,别打,别打,疼疼疼!”
路鸣泽一边求饶一边跑,东窜西跳,睡衣下圆滚滚白花花的肥肉一晃一晃。路明非没想到这位160身高160体重的正方形堂弟居然能够这么灵活。
罪魁祸首正幸灾乐祸看戏呢,丝毫没想到鸡毛掸子敌我不分,下一刻就要抽到他的身上。
“路明非!”
婶婶的视线一扫而过,阳台地板上的烟头和烟灰到处都是。
咬着后槽牙,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一声怒吼把隔岸观火的路明非拉进了现实。
“婶婶,你眼睛真厉害……”
他谄媚的语气像极了一只作揖讨赏的狐狸,而脚下的动作就更像了。脚底抹油般,东躲XZ,左扭右扭,好家伙,直到路明非溜出房间,婶婶五十公分的鸡毛掸子硬是没抽实一下。
好人路明非溜之大吉的同时顺手把门关上了。
下了楼,楼梯口贴着一本财神爷挂面的日历,时间是2008年4月2日,农历二月二十六,星期三,宜祭祀祈福,忌开市作灶。
昨天愚人节啊,路明非心想,二十年前的记忆一点一点浮现,如鱼儿般鲜活起来。
高二的自己好像第二次打算表白来着,但和高一的自己一样,心里的小人总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敲响退堂鼓,比如时间还没到啊,比如陈雯雯那种热爱文学的女子大抵不会喜欢只会学着张飞说“俺也一样”的人吧,哪怕是对着江水怼一句“风吹稻花香两岸”也行啊?所以时机未到,还是等我读个百八名著,腹有诗书气自华再说吧……
而且四月一日愚人节,这个日子表白你怎么敢的啊路明非?
心里的小人可真是卖力,击鼓鸣冤的秦香莲都没有它敲的响。
理所当然的,路明非第二次表白胎死腹中,并在后悔纠结中浑浑噩噩度过了愚人节的夜晚。
这个夜晚的世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这个夜晚的路明非却一梦二十年,分不清真假。
这是神明在愚弄命运吗?还是祂的一个玩笑?路明非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脚趾头快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我有……这么傻吗?”
他有些不理解,就好像成年人回头看向自己的少年往事——堆积如山的阅历不动声色地发酵,时光酝酿的台阶上满是智慧和酒香,他们站在台阶的尽头,向下看,年少轻狂的自己中二又傻逼——这时候,敬酒的人会大声叫好,说这才是青春,他们也就心安理得的踩着台阶下来,为自己内心的尴尬和羞耻找到了正大光明的借口,在青春的滤镜下,他们高声炫耀,并且为之感到骄傲,正正好好下酒。
路明非现在没觉得骄傲,更没觉得这是什么可以充当酒桌资谈的好事,他只想换双鞋,毕竟脚下的拖鞋快要被抠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