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书房,唯一一盏油灯中跳动着微弱的火苗,光线极为昏暗。
“大伯,宫中所议如何?”
屏退了闲杂人等,谢韬方才出声询问。
显然,他对出征主将的位子是有野心的。
说起谢韬,他登上左卫将军之位,亦不过二十有余。
其中,除了谢宣怀的栽培,还与他的婚事有着莫大的关系。
他娶了兰陵刘氏现任家主刘广博的女儿。
刘谢两氏亲上加亲,自然换来了兰陵刘氏的鼎力支持。
若要论起来,上品门阀的影响力未见得弱于尚书令。
何况刘广博官拜中书令,为中书省的长官。
“动心了?”
谢宣怀眯视着谢韬,后者讪讪一笑,算是承认了。
谢韬若想争得此战主将的位子,不能没有谢宣怀的全力举荐。
他自然没有,在谢宣怀面前隐瞒企图的必要。
“你觉得陛下能将兵权授予一个,没与北朝宿将交过手的将军么?”
谢宣怀再问。
实际上,谢韬并未指挥过像样的战斗,他的战功都是蹭来的,却并不耽误晋升。
谁让人家朝中有人,且有上品门阀的士族背景呢。
谢宣怀还是留了三分情面的,没有揭破他的老底。
“这不是有大伯帮衬么?”
谢韬尚算有自知之明,他脸红了。
“兵部李尚书举荐了陆瀚洲,你是争不过他的。
我授意户部刘尚书谏言两路出兵,随后亲自举荐了你。”
“如何?”
“陛下也不愿驳了我的情面,并未回绝。”
“成了?”
“可惜啊,事情又坏在了萧锋身上。
他当着陛下的面跟我撒起泼来,还扬言北将非其不可敌。”
萧锋给谢宣怀添乱已不是一次了,有几次便是阻止谢韬的晋升。
而谢韬最终皆能顺利晋升,直至左卫将军,皆因兰陵刘氏的特殊地位。
皇后和太子妃,都是兰陵刘氏的女儿。
故于京营六军中安插兰陵刘氏的人,对太子日后接班是有益的。
相反,若是梁帝不准,朝野内外会作何想呢?
表面上看,是皇后的枕边风起了作用。
实际上,是梁帝不想让诸王产生非分之想,使更多的人卷入储位之争。
至于谢韬本人其才其德,还有军中资历等,自然有所忽略,不能兼顾了。
若是不用他,太子、谢宣怀和刘广博都是不会死心的,定然会继续保举他们的人。
与其换个精于军旅之人,还不如用谢韬呢。
而这,正是梁帝的高明之处。
提及萧锋,谢韬早就恨不能啖其肉了。
见唾手可得的主将之位被其夺去,当即忍不住啐了一口:
“老匹夫!”
谢宣怀还嫌谢韬的火不够旺盛,慢条斯理道:
“此番左卫军也在出战之列,并属东路,受萧锋节制。”
“什么?明日我便向陛下请辞!”
谢韬果然怒火中烧,他根本不愿接受萧锋的指挥。
愤怒使人降智,谢韬只要再往深处多想一步,便能发现蹊跷之处:
谢宣怀便是争不来主将之位,难道还不能把左卫军调归西路军么?
能,却不调,是为什么呢?
谢宣怀见谢韬的不满情绪已然到了极致,便不再拿捏。
他抬手虚压,示意谢韬稍安勿躁。
“其实,萧锋当这个东路军主将也不是什么坏事。
马革裹尸,不正是他的最好归宿么?”
谢宣怀阴恻恻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书房,显得格外阴冷。
油灯中的火苗像是受了惊一样,晃动摇曳得更厉害了。
谢韬眼眸一亮,他反应了过来,急切道:
“大伯有何谋划?小侄愿效犬马之劳。”
“陛下虽授其持节之权,他却无权斩杀你这个左卫将军......懂了么?”
“小侄明白!”
......
梁帝寝宫内的烛火已然熄灭,唯有一束孤独的月光穿过窗棂,清冷的照在龙床帐幕之前。
“陛下,左卫谢将军去了尚书令府上。”
一个身着锦衣、面色温润之人,静静的出现在帐幕前的月光中,低声道。
若是他不主动说话,似乎根本不存在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