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东阳先生所言,事涉东宫,群臣无人愿接此差。
陛下已命本王代天出巡济阴,东阳先生可知是何人举荐本王的?”
李东阳不及细想,便肯定答道:“尚书令。”
“何以见得?”
“事涉东宫,寻常太子殿下门人自然要避嫌,就算强出头,陛下也不会准的。
大殿下与八殿下觊觎国本之心,昭然若揭,陛下更不会授命其门人。
事关国本,洁身自好者唯恐避之不及,能一锤定音者舍尚书令其谁?”
李东阳虑事周全、老道,一言而中十之八九。
“嗯,有点神机妙算的样子嘛。”
萧绍瑜心下稍安,遂将详情尽诉,以供李东阳出谋划策之用。
“东阳先生,陛下的态度?”
梁帝的态度至关重要,若是拿捏不准火候,事与愿违,济阴之行就不是有否建树这么简单了。
萧绍瑜的心中隐隐摸到了一点边际,但他还是想听听李东阳的见解。
“本王也得兼听则明嘛,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
这回李东阳沉默良久,圣意最难揣度,他不得不慎之又慎。
“陛下授殿下以信物,必知此中阻力,可见陛下还是希望殿下能有所作为的。
‘行止有度’,依下官拙见,应该指的是沈贺一事。
查,可以,若罪证确凿,定沈贺的罪也未尝不可,关键是不能牵连太子殿下。”
萧绍瑜面容一松,他与李东阳所思极为接近,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柳世权此人官声、人品如何?”
此行梁帝唯一指定的助力便是柳世权,而他正是沈贺的顶头上司。
他的立场是能够左右事态的,萧绍瑜的目光已经投向江北重镇北徐州。
“希望是个靠谱的人吧,否则本王这趟就算纯旅游了,一点附加值也捞不到了。”
说到柳世权,李东阳哑然失笑。
“柳公与下官有同年之谊,其才更是胜我十倍不止。”
萧绍瑜颇为惊讶,因为才高八斗的李东阳,昔年可是堂堂的探花郎。
才胜其十倍,将是何等恐怖!
对于萧绍瑜的反应,李东阳并不意外,他随即揭开谜底:
“殿下只知下官是两榜风流的探花郎,却不知柳公乃是同科之魁元。”
柳、李金榜题名之时,萧绍瑜那会儿还没出生呢,自然不知柳世权当年的风采。
若非李东阳是王府长史,萧绍瑜也不会知道他的才名的。
“哎。”
提起昔年风华正茂,李东阳不免唏嘘感叹。
“柳公与下官皆属清流一脉,公官至一州刺史,已属清流极致矣,下官不及也。”
以李东阳探花之资,历经宦海二十余年,方官至王府长史。
可想清流为官进阶之难,南梁门第观念之深。
更显柳世权鹤立鸡群之不凡。
萧绍瑜默然颔首,深以为然。
南梁官制他是烂熟于心的,自是深知一州刺史的分量。
“没有点背景,放在哪个朝代升迁也不会顺利的,光有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柳公为人刚正不阿,于清流一脉素有威望,若是沈贺罪证确凿,他是不会掣肘殿下的。”
其实,李东阳隐晦地道出,柳世权是梁帝手中平衡朝局的一股力量。
否则何以力排众议,授其刺史之位,还是梁都建康门户之地。
“既是如此,济阴之行便多了一分把握。”
萧绍瑜低声沉吟。
这时,王府侍卫长郎将范伯勋入内禀告:
“殿下,东宫派人送来太子殿下手书一封。”
萧绍瑜与李东阳书房密议,范伯勋能够直接入内,可见此人身份并不一般,绝非只是侍卫长那么简单。
“伯勋,你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听听,济阴之行可少不了你。”
萧绍瑜朝一旁座椅一指,笑着接过太子手书。
范伯勋毫无生分之意,面有雀跃,径直坐下了。
其实,他是萧绍瑜的表弟,二人自幼一同长大,不是一般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