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目光无比柔和地望着她,语气亲昵又温婉,“小蔷薇,阿娘来看你了。”
黎蔷闻言,登时眼眶通红,冲上去抱住她,埋在她的怀中号啕大哭起来,“阿娘,我好想你。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娘也很想你。”女人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轻拍着她的肩膀,替她擦去如玉箸一般的两行泪。
母女俩在漫天星辰下,呢喃着世间最亲密的絮语。
“阿娘,天上好玩吗?”
“不好玩。娘还是更想和小蔷薇呆在一起。”
“那阿娘你为什么要走呢?为什么大家都要一个一个地早早离开呢?”
“因为……因为我们的寿命太短了,只有短短三十年。你见不到娘衰老的模样,娘也来不及看你长大。”
“是因为诅咒对吗?我听说山下的人能活到百岁呢。是因为我们犯了错,所以才被下了诅咒吗?”
“不,不是我们的错。是他们居心不良,对我们下了毒手。”
“我不懂。既然我们无错,为什么要遭受惩罚。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要去憎恨他人。为什么大家不能和谐共处,谁也无需心存仇恨,面对生离死别呢?”
女人无话了,眼中爬满了迷茫的情绪,轻拍肩膀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
黎蔷继续道:“阿娘,我认识了一个姐姐,她跟我想象中的缙云族人不一样。她长得很漂亮,不仅给我们饭吃,还向我们道歉。我想着,若是山下之人皆像她一般,那我愿意原谅他们。”
缙云岚一时间忘记了呼吸,像是一根羽毛落在了心田,胸中阴霾倏忽一扫而光。她举头望向夜幕中横挂的浩瀚星河,璀璨的星光汇聚成一条夺目的星光大道从头顶直直地通向洛城上方。
她闭上双眼,敛起满目星光,开始设想一条光明之路。
夜色愈加浓重。黎栀透过窗户意识到此刻的时辰。他静卧在床上,阖眼倾听两人在外一点一滴的温情对话。
一段舒缓优美的摇篮曲适时飘来,引得他掀被起身。他推开一点窗缝,望见了幻化成黎蔷母亲的女子正在低吟浅唱这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不知怎的,见到她抱着昏昏欲睡的黎蔷在这满天繁星下唱着摇篮曲的模样,他的心竟像是被刀割一般,深刻地泛着疼痛。而淡漠的目光也深深地嵌在她的侧影上,逐渐有了一丝温度。
缙云岚将黎蔷送回了家。彼时她父亲黎堇正在门口张望,在见到还未解除术法的缙云岚抱着他女儿回归时,饶是他一个成年男人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他颤抖着嗓音,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芍药?”
缙云岚心头一颤,将孩子送进他怀中。她无声地摇了摇头,解开变身术,恢复了原貌。
黎堇见状吃了一惊,失望地后退了一步。
缙云岚无奈叹息,转身离开,却在跨出门槛时听到他哭着说:“谢谢你,让我和蔷薇还能再见她一面。”
缙云岚含泪摇头,“是我冒昧,还请原谅。”
她迎着风,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在夜色中盘桓了一阵才收拾好心情,回到了黎栀家中。
她推开房门,只觉得无比疲惫。摸索着便翻上了床。她将脑袋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盖在身上的薄被也十分绵软,隐约沁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栀子花香。
她意外地觉得那浓郁热烈的香味与黎栀散发出的清冷气质匹配在一起,有一种莫名的和谐感,似是为他凭添了一丝生气。
一想到他与黎棠在门前的那场唇枪舌战,她便想笑,那样正经的黎栀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你笑什么?”有人忽然道。
缙云岚嘴角的笑容僵持在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她机械般偏过了头,黎栀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她当即如同被弹弓射出的弹药击中了脑门一样,脑瓜子往后狠狠一折,还嗡嗡作响。
她“唰”得坐了起来,抱住棉被与他分开距离,惊慌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黎栀侧躺着,淡淡地瞧了她一眼:“这儿原本就是我的房间。”
缙云岚理亏,掀被就要下床。
黎栀见她作势要走,不由分说便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夜深人静的,你去哪儿?”
缙云岚惊讶地看了看他依旧生人勿近的冰霜面孔,又瞧了瞧拉住自己的手,再三确认这只手是出自这个人的膀子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不是黎栀!你是谁,为什么冒充他?”她凛然地指着黎栀质问道。
黎栀睨了她一眼,收回手:“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喜欢滥用变身术。”
缙云岚这会儿倒羞涩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都看见了啊?”
“就在我家门口,我很难不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