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黎栀需要站在完全相反的立场来反驳他当时的坚持。
“我可以卸任族长一职,唯我一人前去投诚。这样一来此事且关于我个人,不与黎氏相干。”
黎堇闻言,“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愤愤不平地指着他开骂:“胡扯!你是我们的主要战力。你若是离开了,我们这些人还如何能够抵御外敌。你这是不负责任!”
黎梨出来打圆场:“小栀,别赌气。我们不是不能理解你的心情。”她扭头向黎堇解释,“缙云岚如今在洛城的身份很是尴尬。此前她为了替我们辩白,惹怒了洛城百姓。眼下洛城人民将她视作叛徒。小栀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她得以正名。”
黎堇接话:“正名什么?为了向洛城人证明她与我们来往,向我们示好是为了笼络我们,为了将黎氏的天赋能力收入缙云麾下。以此挽回她此前在百姓面前丢失的信任,所以我们大家故意配合,曲意逢迎?”
黎棠瞧了瞧弟弟逐渐阴沉的脸色,狠狠拽了下黎堇的衣袖,压低了嗓音道:“你话说的过分了!”
黎堇流露些许懊悔的神色,口气略微缓和了些:“我并非恶意揣测。缙云岚所作所为我们有目共睹。我只是觉得何苦要以如此迂回的方式来挽回名声。”他指着黎栀,为他出谋划策:“这样,小栀你娶了她,入我族族谱,照样受人敬仰。我们又不是不同意。”
黎栀一时哑口无言,脸上浮现了一点不合时宜的红晕。
黎棠却涨红了脸,怒拍桌子,一反常态地高喊起来:“我不同意!”
黎堇怪怪地瞧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你对缙云岚偏见如此之深?”
黎梨脸色阴沉地唬了黎棠一眼,语气酸溜溜的:“他哪里是有偏见,恐怕还多了些私心吧。”
黎栀立马向他投去警惕的目光。
黎棠转移视线,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稍后他将话题拉回正道,“缙云自然不可能立即敞开心扉地接纳我们。可一山不容二虎,若想平安度日,不起争端,唯有融合。不是他们认输,便是我们低头。缙云之狠绝天地可鉴,这个委屈只能我们来受。”
黎堇捏紧了拳头,“缙云迫害我们千百年,最后竟让我们向他们卖身投靠,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叫整个黎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难道要将祖祖辈辈受过屈辱一笔勾销吗?”
黎栀强压着心头的激荡的情绪,“在此等劣势之下,为保族人性命安全,我们只能做出牺牲。从前我们没得选,但现在有了缙云岚。若我们能助她成为一族之长,以她的脾气秉性,绝不会苛待我们。那我们便有希望可言了。”
黎堇瞥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敢发誓,你说这话没有掺杂半点私心。你从前那样好战,恨不得将缙云剥皮抽筋。如今认识了缙云岚短短半年,便转了性子。你是否想着,一旦对缙云动手,你与她立场对立,与她的缘分便彻底断了,你舍不得?”
黎栀沉默不语。
黎堇怒上一头,一指头敲在桌面上,大喝道“这不是儿戏!你别叫儿女情长误了大事!”
他的每个字无疑敲打在黎栀的心头。这个决定实在难做,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事儿不是谁都能心平气和,泰然自若地完成。只是缙云岚总是在他面前吵嚷着两族和平,让他也不由自主地去想象摆脱厄运的滋味。
可化干戈为玉帛注定是要有一方做出牺牲的。从前他模棱两可,举棋不定,可在看到缙云岚如此奋不顾身,拼死守护他们时,饶是再铁石心肠之人也无法不为之动容了。
他愿意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并助她一臂之力。
这也是他们曾经做下的约定,他不能食言。
他披肝沥胆地剖白道:“确实,我从前总想着发泄怒火,为祖先报这一箭之仇,所以坚持主张与缙云挥刀相向,认为慷慨就义总好过苟延残喘。直至后来我成为族长,肩负起一族的安危与荣辱,我才渐渐明白,族人们的性命取决于我的每个决定。
缙云岚的到来,让我们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孩子们能够吃饱穿暖,甚至可以在闲暇时阅经歌唱。我很久没有在空山听过歌声了,也许久不曾见过发自内心的笑容了。这样美好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也让人难以忘怀割舍。我这才意识到生命的珍贵并非只是寿数的长短,也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对我的箴言。
我由衷地希望黎氏的孩子们能够永远过上这平安愉快的日子,无需面对战争无情的炮火与无止境的争端折磨。哪怕这一切的屈辱与痛苦由我一人承受。”
他站起身来,头一次向众人卑躬俯首,真诚地恳求道:“拜托了。”
“我同意!”
黎蔷踮着脚趴在窗口,她的两根羊角辫摇来晃去。她笑盈盈地高举双手,露出了一个门牙双全的纯真笑容。
她一呼百应,与她结伴而来的小伙伴们纷纷相继举手表示赞同小栀哥哥的决定,尽管他们并不清楚其中原委。
黎棠与黎梨相视一笑,随后将目光一齐投向黎堇。
黎堇仍是坚撑了会儿,只是没多久便被炙热的视线弄得浑身不自在。他看了眼女儿不满的小表情,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道:“好啦,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吗?”
黎蔷头一个在外跳着鼓起掌来,“太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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