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没有人类战事的消息,唯一的可能就只有史蒂夫到最后也不想相信的——异虫。
天文台地处偏远,勉强算是一座城市的郊区,而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国之腹地,史蒂夫完全不敢去猜想异虫已经把战火燃到这里的现实。
然而,就他的经历而言,战争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类尚且可以组织欺骗性空袭,而那些看起来组织度高得不像话的异虫怎么就不行了呢。
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哪怕对方是虫子。
史蒂夫给枪上膛,清脆的声音隔了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悦耳,这是一个人拥有了自我保护的安心,是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安慰。
驾驶舱的情况终于全部露在史蒂夫眼中,现在枪口指向的地方,毫无生命的迹象,没有生还,也没有异虫的踪影。
按照习惯,史蒂夫从飞行员胸口的口袋中找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身份铭牌,这种识别遗骸的办法到现在还没有过时。
激光刻印的金属表面写着这位英勇牺牲的飞行员的名字:罗德尼·奥斯蒙,对于史蒂夫来说这是陌生的,他熟悉的铭牌早已经被他亲手埋进土里,但这不妨碍他死死攥住这个小吊牌,珍而重之地放进自己的口袋。
史蒂夫不管不顾自己手掌的灼烧感,拼着日渐老朽的一把力气把飞行员的遗骸拽出了驾驶舱,平放在地面上,以一个正常人睡眠的姿势。
摘掉压瘪破裂的头盔,他看见了这个名叫罗德尼的飞行员的面容,被火焰灼烧到干涸的血液扒在脸上,玻璃碎片划伤的口子也破坏着对五官的辨认。
史蒂夫不清楚为什么这位战士没有在坠机时启动座椅弹射,或许是装置坏了,也可能是坠落前就已经濒死,这都不重要,他只看见了对方的眼睛好像还在看着自己一样。
戴着手套的手帮这位飞行员阖上双眼,史蒂夫每次做这种动作都感觉自己像一个过于高寿的老人,参加的葬礼已经多到麻木,最后只是远远地看着,而不是到近前看看那由殓容师精心打扮过的脸。
没时间去给牺牲的人一个安息的坟墓了,这是战时,没有哀悼会,没有悼词和葬礼,一切从简,历来都是这样的,到最后这些鲜活的生命只是刻在石头上的一个名字罢了。
史蒂夫临走前,余光发现飞行员的手还在紧握着,意识到什么的他重新蹲下身来,用力掰开那攥得像是把最重要的东西护在手心一样的手掌。
看清那个事物的他,哽咽了一下,一声带点哑的话从嘴里滑了出来:“好小子。”
一张被火燎了一个角的照片映入眼帘,史蒂夫没有带走它,而是让这位父亲的手掌重新握紧,他曾经也有过孩子,知道这种把照片带在身边的举动很常见,特别是在战场上。
想必这位飞行员在座机颠簸坠落的途中,就是看着自己的家人走到生命的最后,权当是像在自己家的床上临终,家人们都环绕在床边一样。
史蒂夫最后看了一眼这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抿了下嘴唇,抓起绳索离开了崖底,飞机随时可能爆炸,他刚刚的每分每秒都是在冒着生命危险,但他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汗水从脸颊流下,有些流进眼睛里刺痛着他的双眼,而还没等到他打开面罩擦擦额头,吊在半空中的史蒂夫便听见了一声令人不安的尖啸声回荡在自己头顶的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