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圈中左冲右突,边打边退。楚海接了四十招,退出去了三十余步。并非武功不济,而是楚海想要趁对面不防钻出圈去。赵绣与他心意相通,也不住地后退。群雄见楚海不敢还手,招招采取守势,被劈得不住倒退,以为即将得手,不住地冲杀猛攻,浑没察觉二人越来越靠外圈。
楚海斜眼看向李牧,却见他双手抱在胸前,冷眼看向这边,并无动手的意思。心头一喜:此间我只惧你一人,你既然自持身份,不肯下场,那休怪我逃之夭夭。
眼见再退三步,便要突出重围,忽听远方瑶琴声响,一股极凌厉的内力迎面袭来。楚海大惊,连忙向前闪避。只听“呲”地一声响,楚海衣衫后摆被劲风割裂,整整齐齐,便如裁衣店里用刀子割的一样。
紧接着“叮”“咚”几声琴音传来,招招逼迫楚海步法身位,教他没法退出圈去。楚海身受夹攻,这几下左支右绌,闪避得甚是难看。群雄不禁哄笑起来,又有人高声叫道:“司马先生的‘七弦无形琴’果然名不虚传!”
楚海心中一凛,琴瑟派掌门司马吟竟然也到了,侠义七派不知到了多少,今日恐怕有死无生。
司马吟只是见楚海即将逃出圈外,这才出手,将楚海逼回圈中之后,便即住手,不再弹琴。楚海长啸一声,抓住琴声方歇、敌人未至这一电光火石般的间歇,一刀逼退四人,拉住赵绣向南退去。只要突出圈子,二人发力奔跑,群雄便再也追不上了。就算有一两人轻功较好,追得过来,也大可料理得。
二人刚刚出得圈子,转身忽见眼前站着一人,身形瘦小,形如鬼魅。无论自己怎么辗转腾挪,那人始终在在二人身前一丈远之处。二人相视大骇,知道此人轻功绝伦,远胜楚海,几乎不在赵绣之下。
楚海连连向赵绣使眼色,叫她逃走。这鬼影与赵绣轻功水平相去不远,楚海留下阻碍于他,赵绣自然能逃得走。赵绣却说甚么也不肯。正没奈何间,圈中又有一人大踏步地走了出来,不耐烦地说道:“格老子,钱长老,你在此和这两个龟儿玩个甚么,让老子来拿了他们。”
楚海还没来得及反应,迎面便感受到一阵掌风。心知不妙,一把推开赵绣,凝神聚气,将全身内力运于两臂,拼命接下了这一掌。
火光之中,两人的身子都晃了一晃。那汉子喝道:“嘿,这龟儿倒有两下子!”一掌余力未消,又来一掌。楚海这几个月间与人动手,未遇见什么硬手,许久未拿出真本事了,现下性命攸关,不敢托大,运起“冰川落雪功”来,掌风带着森森寒气,缓缓与那汉子对掌。
那汉子不住叫道:“奇怪,奇怪!这龟儿年纪不大,怎地有如此了得的纯寒内力?”黄潮生等都暗暗皱眉,生怕这汉子起了爱才之心,竟不肯下手,却听汉子继续道:“这龟儿以后武功越高,祸害越大,老子今日就将你毙了……”猛地催动掌力,一股大力向楚海胸口直冲而来,直逼得楚海的纯寒内力节节败退,楚海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汉子提起掌,便待再给楚海一下,结果了他,忽地有人喝道:“且慢!玄心方丈说甚么来着?”
那汉子一怔,停下手来。玄心方丈的面子,在场群雄都是买得的,当下全向说话那人瞧去。
那人说道:“玄心方丈前几日给黄军师写信时,信中说‘黑无常现在正在少林寺中做客,老衲欲以佛法感化……’”群雄不住摇头,说道:“玄心方丈心地太善,这等嗜杀成性之人,岂是听几天佛法能够感化的?”
那人不耐烦地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若是肯听老衲规劝,便将他留在寺中,由少林寺负责看管他的吃住,叫他一步也不下山,也就罢了。若是不肯听,执意下山,便任由众位发落……’,方丈的信大家伙一起瞧过,怎地忘了?”
群雄不解道:“不错啊,玄心方丈已经许我们发落,我们便一人一刀,结果了此贼。”
那汉子叫道:“不成,是老子抓到的,自然是我杀。”
那人却喝止道:“不可!玄心方丈信中还讲到,‘虽任由各位处置,却任盼各位少做杀孽,倘他有悔改之心,不妨给他一次机会,送他回少林寺永久监禁’。玄心方丈虽未言明,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想要各位活捉此贼,送回寺中。倘若给你一刀宰了,得罪了方丈,你青城派吃罪的起么?”
四川口音的汉子正是青城派掌门余长河。听了那人言语,哼了一声,沉下脸来。却又不敢当真下手,方才劈出的一掌到中途竟生生地收了回来。
群雄纷纷点头,说道:“还是南山居士见事明白,险些坏了事。”心道,少林寺乃是中原武林泰山北斗,这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何必在此杀人污了手,还得罪了玄心方丈。又有人想到,怪不得方才琴瑟派掌门司马吟和丐帮钱长老都只是出手阻拦,却不下杀手,当真是老谋深算。若非南山居士挑明,恐怕要白白得罪少林了。
楚海却心中惶恐,方才这一下死里逃生,额角汗水簌簌落下。回想前事,这才明白玄心方丈为何一意留自己在寺中,不想放自己下山,因为一旦下山,便是杀身之祸。玄心方丈早已窥破黑无常即是楚海,楚海即是黑无常,却并未对群雄言明,只是传书告诉他们困住了黑无常。
赵绣也靠了过来,低声道:“方丈临走曾说要我多给你讲渡厄经,那是一本劝人少做杀孽的经文,想必亦是暗示于咱们。”楚海点点头,心下感动。又想,也许是方丈与先父交好,因此才一直想着保全自己性命。
群雄中颇有几个是亲友长辈被楚海灭门的,与黑无常仇深似海,不肯干休,因此在阵中吵闹,乱做一团。黄潮生见群雄在少室山下吵吵闹闹,口出污秽之言,实在丢人,不由得面皮发红,连连向盟主李牧使眼色。李牧身为燕山派掌门,在武林中位高名重,武功亦是极深,有传言说他几乎不在武当少林二位掌门之下。现下担任侠义七派盟主,身份更是尊崇。他开口喝止,群雄非马上肃静不可。李牧见了黄军师的眼色,点了点头,提起一口真气,正要开口。
忽听远远地一声大笑,声如洪钟,响彻数里。众人尽皆骇然:“是谁?当时有此等深厚内功的,又有几人?”
黑夜如漆,看不清远处光景。只听那人大骂道:“什么江湖群雄,一群狗屁!男儿断事,需得果决。区区一个杀与不杀,竟然叽叽喳喳吵了这么许久,简直让人笑掉牙齿。”初时骂声听起来还在极远之处,说到‘叽叽喳喳’时却已经近在耳边。
夜空中有听有人笑道:“骂的好!现在他们想杀,却也杀不了了。”声音未歇,又传来一声女子的格格轻笑。群雄相顾骇然,这三人竟来得如此迅速,虽不知来意如何,但恐怕多半是大敌。
顷刻之间,“哒哒”几声轻响,三人先后落在地上,转了一圈,冷冷地看着众人。群雄借着火光看向这三人,只觉得这三人服饰甚是怪异,与寻常江湖中人不甚相同。
群雄中有识得这三人的,脸色忽地大变,声音也发起抖来,叫道:“是……是魔教!”
正是:情深意重不独活,甘陷重围共死伤。
不知这三人是何来头,能否救得二人性命?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