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三日之后,楚海取裁衣铺里取衣衫。果然是人靠衣装,楚海本就细皮白肉,相貌堂堂,穿上这新衣裳之后,更是英俊潇洒,拿上一只折扇,倒不像是江湖中人,活脱脱是个风流的公子哥。楚海忍俊不禁,自己怎么就从这杀人不眨眼的江湖豪侠,变成了文绉绉的名士?不过身在金陵,沾些风流,附庸风雅一回,倒也有趣。
掌柜见楚海满意,也乐开了花。楚海遍寻不见蒋婉,皱眉问道:“在你店里做工的小姑娘呢?今日怎么没来?”掌柜的哈哈一笑,说道:“这小丫头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昨日段公子来取衣裳之时,见她有几分姿色,竟然今日就派人来,要迎娶她做第十八房小妾,你说这,赶不赶巧?”楚海大惊,问道:“十八房小妾?那段公子多少岁了?”掌柜的惶惶道:“约……约莫有五十一二了吧。”楚海怒上心头,揪住掌柜的衣襟,喝道:“五十一二,如何娶得她十六岁的少女?你既是雇她打长工,而非生身父母,如何做得了主,将她嫁与旁人?”掌柜的被楚海这么一抓,心惊胆战,说道:“公……公子息怒。公子有所不知,那段家有钱有势,算得上金陵城里数得上的。并非小人做主,乃是那蒋西山老儿,听说段家要人,不但可免我这些欠账,还送与一大笔银钱,因此满口答应。”
楚海没时间跟他啰唆,问道:“段家人去了多久?往哪里去了?”掌柜的连忙说出段家老宅的位置,说是已经走了半个时辰。楚海心叫不好,飞身冲出门去。
好在金陵古城,地广民多,街上热闹,因此迎亲队伍走得不快。楚海飞身上房,踩着砖瓦抄近路而行。疾奔一阵,到了段家大院,竟然反而超过了那迎亲队伍。
只见院中摆着几十桌酒席,竟有数百宾客在此宴饮。正中坐着,身穿喜服者,定是那段公子了。楚海一看,这段公子果真有五十来岁,身形臃肿,穿金戴银,俗不可耐。身边站着大大小小十几名女子,莫非就是所说的十七房小妾?
再看之下,这段公子命他这些宠妾下场给众宾倒酒。这些小妾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斟酒之际向众宾暗送秋波,极尽媚态。楚海心道:这段公子倒也奇怪,既然好女色,却允许宠姬出来抛头露面,给其他男人都瞧了去,岂非大大不爽?若我有这许多心爱女子,决计不会要她们做这种事。
定睛看时,只见那些宾客趁着众妾斟酒之时,动手动脚,做些下流之举。众妾不敢抗拒,那段公子也不阻止,竟笑吟吟地在一旁看着,神色如常。楚海心下骇然,心想:断不能让蒋婉落在这人手里。
迎亲队伍终于吹吹打打,进了大院。段公子却也不急,命人将轿子抬到后院,将新人先扶进房。楚海悄悄跟在后面。
众仆人离开后院,只余几名丫鬟在屋外伺候。楚海扔一块石子,骗得她们稍加回头,自己身形一闪,已从窗子里溜了进去。
屋子颇大,只见床上坐着一人,身穿凤冠霞帔,带着红面纱,在床上小声哭泣。楚海大步走过去,那人只是躲闪。楚海轻轻掀开面纱,不是蒋婉是谁?蒋婉见是楚海,又惊又喜,轻呼一声,直扑入楚海怀里。她本以为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没想到楚海竟能寻到这里,恍如一梦。
楚海惭愧道:“我当日见掌柜的忙于生意,便想今日来取新衣裳时,再提起赎身之事。那是有此变故,险些害了姑娘。让你担惊受怕了两日,你不会怪罪我吧?”蒋婉紧紧搂住楚海,眼角兀自含着泪水,说道:“我……真的好害怕。楚公子,不要再丢下我了。让我跟随你,洗衣做饭,裁衣烹茶,写诗画……各种杂活,做牛做马,我都能干的!”楚海被她得发笑,答应道:“行了行了,我才不要你做牛做马。我答应你便是。”
忽听外面丫鬟喊道:“十八奶奶,老爷要你准备准备,他马上就来!还跟着一群宾客,说是要闹洞房。”蒋婉吓得发抖,楚海却哈哈一笑,大起顽皮之念,说道:“我真是等这时候呢。”楚海将带来的衣裳扔给蒋婉,让她换下大红喜服,躲在一旁;自己则披上这凤冠霞帔,背对窗子,坐在床上。
忽听外面嘈杂之声,紧接着一只脚踹开,粗鲁之极。段公子带着一身酒气,嚷嚷着:“姑娘,我来啦!”身后一帮宾客,吵吵嚷嚷地冲进屋子,还有几人正搂着段公子的小妾。
那段公子一掀开红盖头,将新人身子转过来一瞧,只见一张怪脸,吹胡瞪眼,怒目而视,不是楚海是谁?段公子吓得不轻,连酒都醒了一半。众宾见此怪相,都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