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几人都知道薛蟠是在耍威风。
刘家煤铺迎出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王府长史丁姜斌,另一个不用问,自然就是刘大了。
但薛蟠却故作不知,一再喝问,就是要先把气势立起来。
刘大见躲不过,看了丁姜斌一眼,向薛蟠拱手说道,“小人就是刘大。”
薛蟠这才正眼看了刘大一下,见他中等身材,面相精明,身穿锦袍,宛然一副老员外模样,此时虽然被薛蟠逼迫上门,神色却并不慌张,显然心里有底,身后有所依仗。
薛蟠嗤鼻笑道,“原来你就是刘大!本官问你,方才为何擅闯税关?”
刘大故作惊讶道,“大人何出此言?小人什么时候擅闯税关了?税关可是朝廷所设,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闯关呐。”
薛蟠回头看了一下马腾。
马腾知道自己躲不过,上前一步,厉声说道,“刘大,你之前带领运送蜂窝煤的煤车,从广安门入城,是也不是?”
这个事情,刘大否认不了,也没有否认,点头回道,“是啊,怎么了?马大人,咱们都是老相识了,现在眼看就要入冬,正是用煤旺季,小人哪天不得往城内运几车煤呀,前几天也是这样过的呀。”
马腾说道,“你前几日运的是煤块,今日运的是蜂窝煤。”
刘大失笑道,“蜂窝煤也是用煤做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马腾说道,“当然不一样,税关衙门早有明令,各商户运输售卖蜂窝煤,要按照货值,以四十税一的税率,先到总关缴税领取税票,各门在凭票放行。
“你今日运输蜂窝煤进城,却没有税票,我问你缘由,你不仅不答,还径自闯关进城,是也不是?”
刘大摆出一副惊奇的模样,说道,“税关衙门什么时候多了这一笔税费?小人家里做煤铺生意,从前明起,至今已经有上百年了,从来不知道卖煤还有额外缴税的。”
马腾一时语塞。
薛蟠冷笑道,“你要是仍然只做煤铺生意,贩卖煤块,自然一切照旧,就像前几日一般,税关并没有为难你。
“但是,蜂窝煤生意,却是这几日刚兴起的,是之前没有的事物,税关衙门与时俱进,针对这门生意征收税费,还要先征得你的同意吗?”
刘大和马腾相熟,彼此间还有些暗地里的交易,所以敢和他理论,薛蟠一张口,刘大就缩了脑袋,躲到丁姜斌身后。
丁姜斌笑盈盈说道,“税关衙门征收税费,自然不需要外人同意,但是妄加征派,不免有与民争利之嫌。”
薛蟠斜着眼睛瞥向丁姜斌,皮笑肉不笑道,“怎么?丁大人不在王府侍奉王爷,来到这小小煤铺,是要教本官怎么做事吗?还是说,这家煤铺,是丁大人的产业?亦或是王府的产业?”
丁姜斌淡然笑道,“不敢!本官哪里教得了薛大人,煤铺的产权归属,也暂不讨论,现在只就事论事。”
薛蟠冷笑道,“就事论事?我和你论得着吗?”
大手一挥,叫了一声,“来人呐。”
胡东领着两个税丁,在门外应道,“小的在。”
薛蟠下令道,“把这个公认抗税的刘大给本官押起来!”
胡东应了一声“是”,带着两个税丁进来,绕过丁姜斌,抓住刘大的两条胳膊。
刘大见薛蟠要动真格的,脸上才露出惊慌神色,忙向丁姜斌叫道,“丁大人。”
丁姜斌也被薛蟠这一手搞蒙了,他的王府长史虽然只是个正五品,但是顶着忠顺王府的名头,在京城之内,向来无往不利,面对许多官阶在他之上的朝廷重臣,也是不卑不亢的。
在外边,丁姜斌就代表着忠顺王的脸面,他出面,至少也有七八分忠顺王亲自出面的分量。
原本以为,这次过来,也是轻而易举,就能拿捏住小小的崇文门税关衙门,哪能想到,竟然碰到薛蟠这么个愣头青,打一开始,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更是当着他的面,要把被他保着的刘大捉拿起来。
丁姜斌面对此情此景,再难保持冷静,抬手指着薛蟠的鼻子叫道,“大胆!你要做什么?”
薛蟠漫不经心的朝旁边啐了一口吐沫,吐沫星子差点溅到丁姜斌身上,笼起手昂着头说道,“本官要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又扭头吩咐胡东,“你再带两个人,去把煤铺的账簿找出来,本官倒要看看,他们偷了多少税!”
胡东应了一声,从外面又叫了两个人进来,直往刘家煤铺的账房闯。
丁姜斌此来,也是带着两个王府侍卫的,那两个侍卫虽然配着腰刀,但是面对七八十个税丁的木棍,却没有一点儿拔刀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