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一脸疑色。
先前出声提醒焦仲卿的青衣小吏小心翼翼的扯了扯焦仲卿的衣袖,低声说道:“子重,五郎君所娶之女乃是——嫂夫人啊!”
焦仲卿恍如得了一个霹雳,扎愣在原地。
“你说的嫂夫人是谁?谁是嫂夫人?”他呆呆的回问道。
青衣小吏扭过头,不再回答。
焦仲卿是没听明白吗?当然不是,这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书吏司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了。
他焦仲卿的夫人,被自家母亲逼走后居然嫁了郡守的郎君!
呵!女人!说什么君当作磐石,妾当做芦苇!如今还不是要嫁给富贵高门!
她自去安享她的荣华富贵,我焦仲卿却成了庐江郡的一个笑话!
被逼着下堂的糟糠之妻归家后转眼便被郡守家风光聘去,焦仲卿自然可以想象到乡里众人是如何言语。
他焦仲卿是天下第一号的傻子,怀揣美玉不自知,错把美玉当成鱼目,当成鱼目且不算,他老焦家还万分嫌弃的把这美玉扔地上,踩了两脚!
“陈主簿,子重欲归家一趟。”焦仲卿拱手施礼。
陈道河自然无有不准,他来找焦仲卿当然不是白寻得,说这一番话也不是白说的。
抄抄写写这种事但凡是个会写字的都能做,焦仲卿也没比别人高明多少。
眼下可不是文试武斗,选贤与能的时候,焦仲卿能进来不过沾了一星半点的香火情罢了。
陈道河心中对此深觉妥当,一个逾期不回,便可让焦仲卿让出这位子。
焦仲卿明知道陈道河的用心,可却不得不捏着鼻子跳下去,乡里众人的流言蜚语,家中那般要强的阿母要是听了岂不是要生生气死?
还有兰芝,说好一起白头,她却另攀富贵,分明是负我之人却能余生安享富贵,他焦仲卿要活在流言蜚语里,刘兰芝却能活在众人的羡艳里,如此这般,到底意难平。
斜阳古道,瘦驴西风。
青衣人自远归来。
一方篱笆院,三两瘦黄菊,还未进门,便听见户里织机吱哑作响。
不远处的树下,二三女人闲坐磕牙。
“老焦家这次可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平素里百般看不起刘氏女,如今怎么样,人家捡高枝儿飞去了!”
“谁说不是,那刘氏女也委实好运,刘家一介草民,不知怎么发了迹,倒叫她享了半生的荣华富贵,先嫁了府吏,又嫁了官家子,嫁的可真是一次比一次好!”
“听说郡守的聘礼单子有一人多长呢!”
“老天爷,这是把家搬出来娶这个媳妇吧!以后我家闺女要是有刘氏女这个运道,啧啧!”
“拉倒吧,啥运道,我啊只愿我家女郎,得一如意郎君,和和美美,一生平安,似焦家郎君那样的,只会在婆婆媳妇中间和稀泥的,可不能要!”
焦仲卿牵着驴,听得这些话,只觉得心中恨意滔天,刘兰芝,你害我好苦!
他牵着瘦成肉干的驴子,亦步亦趋的进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