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江郡府衙内,书吏司里一群青衣小吏正在奋笔疾书。
快马加急送来的公文,片刻不能耽误。
好像老天爷存心与人为难,越急便越是出错。
焦仲卿手上一抖,已誊抄了大半的竹简上便染上了墨汁,无法再用,半天的功夫已算是白费。
“子重!”同座的小吏低声喊道。
焦仲卿慌忙回神,将面前的竹简卷起,准备重新誊抄一份。
他刚将竹简卷起来就一只苍老枯瘦的手按住了。
焦仲卿抬头,就看见书吏司主簿陈道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主簿……”焦仲卿有些惶恐的站起来。
陈道河摸了摸自己的美髯,悠悠开口道:“子重啊,这是今天的第几份了?”
“是……是第三份。”焦仲卿拱手回答。他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几日,书吏司的人看他的目光总有些不同,好像嘲笑里又隐约带着几分同情。
陈道河微微一笑,语重心长的说道:“子重啊!你可知这制竹简需要几年竹,制一卷竹简又需几竿竹?制成一卷竹简耗时多少,人工又几何?”
听得陈道河的话,书吏司中奋笔疾书的众人皆停下了手,隔了笔。齐刷刷的把目光投向焦仲卿,略带兴味。
陈道河是庐江陈氏的旁支,陈垣陈均都要称他一声族叔,这人当年也曾是一代才子,名显庐江,只可惜江山代有人才出,庐江陈氏有了号称“世家仪范”的麒麟子陈均后,陈道河的名声也就不显了。
陈道河投身仕途,做官的本事却没有写文章的本事大,熬了许多年也才熬成陈主簿,且极有望长长久久的在这位子上熬下去。
但他仍旧是焦仲卿的顶头上司。
“这……子重不知。”
焦仲卿皱眉回答,他是书吏,又不是匠人,这些问题怎么会知道。早先听闻那些簪缨世家子有自己动手制竹简的爱好,只是他家道中落,势败运消,维持生计已经艰难,哪有精力再研究这个。
陈道河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说道:“子重是读书人,此事不知不为大过,可与诸位同僚相请教,此事应为常识。”
焦仲卿拱手称是。
陈道河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你虽不知道详情,但实在该知道人工多艰——写坏三道竹简浪费多少墨汁和时间。”
书吏司的众人看着这两人,虽说陈主簿脸上挂着笑模样,但众人皆知,陈主簿的重头戏就要来了。
果然,陈道河接着说道:“我也知道子重你家中最近出了变故,神思有些恍惚,做事恐怕不得要领,依我看,子重你不如先歇息一段时间,待平复心伤,再来也不迟。”
家中变故?焦仲卿有些不能理解,阿母最近来信,尚且说家中安好——若有变故也是前些时候,阿母逼迫兰芝下堂,但这已是旧事,这个月做完事,他就回去把兰娘请回来——既然如此,何来变故之说?
“陈主簿,子重家中甚安,何来变故之说?”
此话一出,书吏司中人人变色,这位仁兄当真不知?
观焦仲卿面上疑色不似作假,陈道河也有些惊讶。
“郡守家五郎君将要娶亲,此事你可知?”
“这事人尽皆知啊!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这五郎君所娶之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