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父子在此争执,京城卫已经到了俞家。俞谌镜带着家人接过圣旨。
送走官差后,俞笉桦面无喜色,起身准备回房去。她母亲拉住了她,“阿笉,陛下赐婚,理应高兴些。”
俞笉桦笑着点了点头,俞谌镜内心十分欣喜,还不忘对着俞笉桦说,“阿笉,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父亲照办不误。”
俞笉桦一本正经的问着,“那父亲能求陛下收回旨意吗?”
此言一出,俞谌镜直接愣住了,“这”
俞笉桦知道低头一笑,“既然做不到,又为何许这样的承诺?”
俞谌镜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圣旨,仿佛有千金之重,压的他开不了口。
两父子还僵持不下,这时内侍通传,说是京城卫回来复命。易舷请他们进来,顺带问了易映一句,“你还不起身吗?”
易映心中明白,倘若此时起身,就相当于妥协了,可若此时不起,待会更加棘手,命运真的如此吗?难道真的要娶一个自己不爱之人吗?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京城卫统领玉瞰的身影,出现在易舷的视野里。突然玉瞰听见易舷大喊一声,“站那别动!”玉瞰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殿中有一侧屏风遮住了易映的身影,也挡住了玉瞰的视线。
易映一直在地上跪着不起身,此时已经闭目养神,突然觉得有人在靠近自己,他睁开眼睛,却见易舷怒气冲冲的走到自己面前,他不知道易舷想干什么。易舷确实没给他逃脱的机会,直接拽着他的领子,往侧边的宫室拖去。走了没两步,易舷忽的放手了,易映直接仰面躺在了地上。易舷踢了他一脚,小声说了句,“起来,跟上。”说罢,就大步向前走去。
玉瞰听着里面的动静,却什么也看不见,一头雾水的在那站着,想走却怕被罚,不走也不知道站到什么时候。
进了侧边宫室,易映刚关上门转过身,一把扇子朝他飞了过来,他歪头一躲,却被一支笔砸中了。墨汁甩到的到处都是,易映的脸和衣服上,就像一幅泼墨山水画。
“你怎么不躲了?”
易映再次躬身行礼,“父皇心中有气,儿臣不敢躲闪。”
易舷又问他,“你应该知道易時为什么娶程家女吧!”易映点了点头,易舷接着说,“那你知道俞笉桦和易時什么关系吗?”易映摇摇头,易舷冷笑一声,“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告诉你啊?”
易映不愿意说话,易舷接着说道,“俞笉桦,她这个月可是和易時见了五面。朕也是不经意发现这件事的,本来朕也是不想管的,但易時是朕的孩子,朕必须要上心。那天我在亭子边看见她的时候,满脸忧伤,旁边宫女还拿着你的手帕,你知道当时朕是什么感觉吗?朕当时觉得她真的好手段,但当她说她是俞笉桦的时候,朕当即觉得她就是你的王妃人选。程家树大根深,程菥一向行事乖张,程进逯更是在朝堂横行霸道。现又跟皇家结亲,朕是担心这西北会脱离掌控,所以朕要派俞谌镜去监军。这俞谌镜没背景,倘若你肯娶他家女儿,俞谌镜才能镇的住程菥。至于俞笉桦嘛,朕也去查过,上人之质,能帮你管好你的家。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易映没有接他的话茬,“父皇,不管儿臣怎么反抗,都不会改变事情的结局。那父皇根本不用提前告知儿臣,只得那日叫儿臣前去完礼便好!”
易舷又朝易映扔了一把团扇,“混账,你自己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你当真要把朕气晕啊!”
易映接住团扇,想到了还在殿外的玉瞰,“父皇,玉瞰大人还在外边等着呢!”
易舷这会儿已经忘了玉瞰还在殿外,听见了易映说才想起来,但是还没决定应该怎么办,于是模棱两可的说了句,“他?”
“父皇,儿臣觉得还是不要让他等太久了。毕竟人家风尘仆仆的办差回来,本应该谢恩回去休息的。”
易舷“哦”了一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易映,“那你替朕去看一眼玉瞰吧!”
易映拿着团扇,看看他的衣服,又躬身行礼,“父皇,容儿臣回去换身衣服。”
易舷看着他儿子这一身的墨点子,差点笑出声来,但还是得保持着帝王姿态,“不用,你这样去就行。晚了,朕担心玉瞰站不住。”
易映扇了两下手中的团扇,又问道,“父皇,玉瞰大人这么辛苦,不如就把这扇子赏给他吧!”
易舷没有再说话,只是摆手让他出去。
易映就这般走出了侧室,来到了正殿,往玉瞰这边走去。
玉瞰仍站在那里,看着有人过来,他还在那想着,这是谁啊,头发凌乱,一副刚打完架的样子,定睛一看,原来是漓水王易映,赶忙行礼。
易映走到他跟前,缓缓的说道,“玉大人,这是陛下赏你的扇子,先回去歇着吧。”易映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侧室宫殿,又接着说,“下午你再找陛下陈明详情,陛下另有赏赐。”
玉瞰本就站的头发昏,这会儿的更是摸不着头脑,只好接过扇子谢恩往殿外走去。
易舷这才从侧室出来,“你考虑的怎么样?”
易映躲无可躲,只得作罢,先行缓兵之计,以后再精打细算,闭眼长叹息道,“儿臣答应父皇,迎娶俞笉桦。”
易舷听到他这么说,微微点点头,“早些回去吧,准备准备。”
易映出了殿门,看到太子还在那里跪着,无奈的笑了笑。刚才自己还在担心别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易映的护卫的音见到易映,忍不住笑出了声。易映一眼看过去,的音捂着嘴巴偷笑。
等到易映走近了,的音才问道,“殿下,宫里又动土了?”
易映没上马车,走到的音面前一伸手,的音乖乖的把马缰绳双手交给了易映。
易映接过了缰绳,顺势上了马,一骑绝尘,只留的音在风中凌乱。
马车夫老魏见状,打趣道,“的音,这回你可没戏唱了?”
的音不以为然,坐到了车夫旁边,“老魏,往那边点儿!”
老魏挪了挪身子,指了指马车厢,“你怎么不做后边去,非要来和我抢地盘?”
的音晃悠着老魏的胳膊,“哎呀,老魏,魏叔!后边我可不敢坐,明天还要骑马呢,快走吧!”
老魏听完哈哈大笑,扬起马鞭赶马,往府邸行去。
的音不仅是漓水王易映的侍卫,也是王府总管。由于没有当家主母,王府的一应事务,都由老魏和的音协同管理。
易映刚进家门,便有一个女人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殷勤的说着,“殿下回来了!”
易映有三位妾室,她便是其中之一的方柔儿。今日穿的这身,是找京城有名的裁缝特意定制的。通身湖蓝,宽大衣袖上有两朵艳丽的海棠花。本就白皙的脸庞略施粉黛,确实引人注目。头上也簪了一朵稍大的海棠花,与衣服相称。另外头上还有一个翠玉珠钗,显得美而不俗。
易映并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嗯!”
可这女人并没有放弃,跟在了易映身后。一路走到了书房门口,易映才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问道,“有事?”
平日里方柔儿见到的易映,都是端方得体。今日所见,却有了一些寻常人家夫君的感觉,一时出神,未曾听见易映问他。
易映见她没有回答,以为她是没想好,于是出言相劝,“若是没想好,不如等会再来,站着确实挺累。”
眼看易映就要转身离去,方柔儿着急的说着,“殿下,这是妾身做的点心。清热解暑,很是好吃,希望殿下能收下。”说完便双手递出了食盒。
易映接过了食盒,看着方柔儿未有离开之意。他心中也不免感叹,自己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遇见两情相悦之人,倒不如认命顺势而为。
易映拎着食盒,对方柔儿说了句,“跟我来吧!”,转身朝盥洗室走去。方柔儿欢喜无比,一步也不敢落下。
易映将食盒放在了桌上,然后坐在铜镜前。屏风后的侍从,正在往浴桶里加水,顺便也将沐浴要用的花瓣,放在了浴桶旁的桌案上。
方柔儿站在了易映身后,看着铜镜中的易映。
易映抬手取下了头上的发簪,放在了一边,然后将头发放了下了,轻抚着自己的脸,问道,“好看吗?”
方柔使劲儿点了点头,“殿下这般容貌,毋庸置疑!”这是真心话,方柔儿第一次见到易映的时候,便觉得做王府妾室,未尝不是幸事一桩!
易映长叹一口气,捋了一下头发,“长相是父母给的,本王也无力改变。纵使这般,还是遇不见,罢了罢了!”易映拿起梳子,往后一递,“你来帮本王梳头吧!”
方柔儿痴痴的望着铜镜中的人,属实也没太听清易舷说些什么。以至于易舷递梳子,她根本没有注意。
直到易映握着梳子,转身看着方柔儿,自是觉得羞怯,方柔儿低下了头。
易映未曾开口,只是将梳子递到了方柔儿面前。方柔儿抬眼看着易映,易映递着梳子的手一直没动,方柔儿这才接过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易映的头发。
易映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依然回荡着易舷的声音:你以为婚姻大事就这么简单吗?生为皇室中人,身上需要背负很多的责任。你的婚事如果处理不好,会弄的朝廷动荡,人心不安。想到这里,易映忽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方柔儿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不由得手一抖,梳子径直摔落在地上,刚想跪下,易映安慰道,“不必害怕,捡起来便是!”
方柔儿小心翼翼的将梳子捡起,继续为易映梳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