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阳城皇宫,丛圣殿。
果然,满朝文武大臣齐齐整整,就差烨云迟一人。皇帝上来就劈头盖脸,将他一顿臭骂,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烨云迟乖乖跪地,受着。
一旁太子战战兢兢,想帮又不敢多言。
“‘响遏行云破’就这么被你用在靡靡之音上?”皇帝指着大殿之下的烨云迟,咆哮道,“荒唐!荒唐至极!素日里你放浪形骸,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一味地纵容你,终酿大祸!”
这话听着,一旁的太子不像他亲儿子,这烨云迟倒是更像。
“陛下,微臣知错!”烨云迟嘴上认错,却如往常一样在朝堂上走神。
“老臣管教无方,甘愿一并听候发落。”太府卿烨武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出来领罪了,谁让他是烨云迟的老爹!
烨云迟从不担心老爹受牵连,毕竟,回回皇帝陛下对他老爹,都是同情大过责备。
但宰相荣王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了!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抓紧机会诋毁?
“素日,烨云迟胡闹轻慢,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宰相荣王义正言辞道,“然而,‘响遏行云破’一事非同小可,大食国定会责问,自三国‘灵盾契约’休战以来,我大丛无需动用一兵一卒对抗妖冥族,也就无需修炼需要用于战场的法术,若是大食国大军尚未压境,战事不是一触即发,尚且好说。可眼下......”
宰相荣王故意表现得极其为难,道:
“慕容赤风显然已知晓此事,就算我大丛再宣称‘烨云迟不过是贪恋艺馆,才苦心修炼响遏行云破’,只怕,也已无法平息此事......
“我大丛国在三国中,户口最为滋盛,仓库最为盈积,又有唤日阁锐意经史,毫无疑问更是三国之最!倘若没有崇文抑武、重视文治的治国安邦之策作为前提,大食国怎肯放任?大食国一向都以为我大丛慎征伐、重安边,不愿沾染战事。‘响遏行云破’一事,不仅让大食国平生猜疑,还让慕容大将军派兵试探......这便是给我大丛的警告。难道陛下真要同大食国宣战?”
荣王句句击中要害,一旁太子脚趾头都替烨云迟抠紧了!宣战?别说大丛国远远没做好准备,就算做好了准备,也未必是慕容赤风的对手。
见太子要上前阻断他的意图,荣王朝太子道,“太子殿下稍安勿躁,等老臣说完。”
太子被堵了回去。
荣王继续道:“微臣以为,有一个亡羊补牢之法......将陛下龙颜大怒之事透露给大食国,并重罚此事,坐实朝廷并不知情、雷霆震怒之相......如此以来,尚有缓和两国关系的转机!”
荣王语调沉重,情真意切,字字至诚。
“臣等附议!”以户部尚书左亭为首的荣王**齐声道。
生怕不能趁机弄死太子手中的关键棋子,况且还是最受皇帝喜爱的宠臣。
太子**当然清楚,荣王党将这件事情说得越严重,越有利于他们排除异己。但大食国大军压境是事实。皇帝也明白这一点,正当犹豫之时,烨云迟发话了:
“有些许可笑!连大食国都不敢明说‘响遏行云破’违反了灵盾契约哪一章哪一条,我大丛国就忙着此地无银。陛下,为何让灵盾契约并没有约定之事,成为我大丛国之禁忌?难道我大丛巴不得自己往上加码,生怕自身丧失的利益太少?”
烨云迟义正严辞,“今日是让我们自行领悟——不能修炼‘响遏行云破’,明日是不能修炼‘天破地破’,后日是不能养兵,我看也快了!兵部的各位大人,准备好都告老还乡了?”
“放肆!让大丛国陷于危急,皆因你而起,你还敢如此狂妄!”户部尚书左亭大怒,听不得烨云迟刺耳的话。
“让他说下去。”皇帝却爱听。
“陛下,灵盾契约之后最大的隐患便是这——禁忌不明!”烨云迟起身义正严辞,“大丛国与大食国表面风平浪静,但总在互相猜忌。如此下去,我大丛将失去更多自主地位。微臣倒以为,以‘响遏行云破’一事,试探试探深浅,探探彼此底线,未尝不是好事。毕竟,修炼什么法术,本就是我大丛自主决定、理所应当之事,难不成以后,陛下晚膳吃什么,也要他慕容大将军批准不成?”
皇帝眉头一紧,全身也一紧。烨云迟比任何人知道,当朝皇上最不喜欢的是什么。
“你这是夸大其词,有开脱罪名之嫌!”荣王**怒斥道。
烨云迟没有理会荣王**的质疑,继续道:
“并非夸大其词,大食国从不明示,我大丛却总是挥刀自宫!如此下去,我大丛什么事能做不能做,是不是都要问上一问?是不是官员考核也要经他国之手?更甚者,灵盾不能在大丛流通使用,方能以绝大食国后患!难道陛下,真的想让我大丛彻底沦为大食国附属?”
这话一出,皇帝雷霆震怒,烨云迟狠狠戳中了大丛国皇帝的痛处。“彻底沦为”几个字赤裸裸地揭露了,大丛国这些年已经慢慢沦为大食国附属地位的事实,这是他作为一国之君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烨云迟敢这么说,也是摸准了皇帝的脉。况且,他早就看不惯大食国的颐指气使,昨夜施展‘响遏行云破’表面原因是穆小晚的小曲儿,但真实的原因,早在他出手那一瞬间,心知肚明。
太子立马默契地接话劝,“父皇请息怒!儿臣以为,云迟这一事看似糊涂,说不定也是维护本朝利益的转机。儿臣深知,父皇忧虑边境,可细想便知,大食国并未动用最精锐的大军,仅仅发动了白鱼舟城白义军,说明大食国也只是希望威慑我大丛,从而达到不费一兵一卒,让我大丛国臣服的目的。实则,主动权在我大丛国手中,全凭父皇心意。”
“看朕心意?”皇帝已然有点儿心动。
“父皇您想,如若父皇不高兴,想进一步权衡争取,不是没有办法;如若父皇高兴,退一步,我大丛便表明,再也不暗自修炼不该修炼的法术,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立马就能解了这危机。”太子道。
被太子这么一说,倒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好事!烨云迟心中不得不佩服,他同自己这该死的默契以及忽悠瘸人的能力!
“说得轻巧!如若大食国军队一旦来犯,岂能儿戏?到时,谁来承担我大丛的损失?”荣王一旁怂恿户部尚书左亭说难听的。
......又一场宦海风波。
突然,一个一直未开口的人站了出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要朝中百官是来解决难题,而不是息事宁人,搁置难题。我大丛国对大食国多年来,一让再让,一退再退!倒也是,即便这慕容赤风大摇大摆走到了这朝堂之上,也不会影响某些人等半分俸禄!”
说这咄咄逼人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子的人——赵成帷。
“你一个刑部的,有何资格说这话!”
“我一个刑部的,忧心军国战事,有何问题!倒是尚书大人官居高位,却不居安思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