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僧人苏醒飞下山之时,他带回去了一个信息:山腰那位不杀人。
于是数位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肩负起了重任,他们对视了一眼,都往半山腰飞去。
砰!砰!砰!砰!
“之前是怕瓢碎了,现在看来你们的脑袋没有那位老僧硬。”
李慢慢看着地上四具尸体,有些抱歉的鞠躬行了一礼,然后他身形一闪,用无距回到了老僧的身旁:“佛宗千年,确实有很多高手。”
老僧满头是包,半截身体被埋进了土里,他看着李慢慢水瓢上的鲜血说道:“我现在宁愿他们都是普通人,那样就可以不用来趟这趟浑水了。”
李慢慢用衣袖将水瓢上的血渍擦干净,然后坐到了老僧的身旁。
“武先生说,今天上山来的将来都是唐国的敌人,也是书院的敌人,我以为老师会否认,没成想他却点了头。”
老僧闻言也有些疑惑:“夫子就算不喜昊天,也不应该阻拦我佛杀死冥王之子啊?”
李慢慢看着疑惑的老僧笑了笑:“冥王之子现在是我书院小师弟的媳妇儿。”
“原来如此!”老僧似有明悟,也不知道他到底悟到了什么。
李慢慢起身拿起水瓢,对着老僧说道:“您该赴死了。”
老僧点头,不悲亦不喜。
砰!
水瓢裂开,和它一起裂开的还有老僧的头颅。
……
瓦山山脚下,君陌依然在与七念对峙,他只是拿着剑站在那里,山脚下所有的僧人就不敢往前一步,哪怕是绕路也不敢。
七念身上披着佛光,神情愤怒的看着君陌,他的脚下有数具尸体在流着血,这些人有人与他只是一面之缘,也有人曾受过他的教诲。
“愤怒还是害怕?”
君陌挥手,又是一剑斩落。
金光刺眼,山脚下所有的僧人都沉默不语。
“君子本不应恃强凌弱,可如果你们还不退去,那就是书院的敌人,我的剑在斩敌之时,从来不会区分那人是不是君子。”
有僧人不甘受此辱,怒而挥拳。
有剑光闪过,一颗大好的头颅飞上了天空,他睁着不甘的眼睛落于地面。
来到此处一直未退半步的七念终于往后退了一步,他依然没有开口,可是却有声音传出。
“你不该这么强。”
君陌闻言来了兴趣,他看着七念紧闭着的嘴说道:“腹语吗?”
七念点了点头,依然注视着君陌,他在等问题的答案。
君陌见此语气淡淡的开口说道:“如果有一个破了五境甚至六境的人天天与你切磋,你也肯定会有所感悟。
我也是在此次下山之时,才知道了柳白为何敢在人间称无敌,我与他皆可一剑斩破五境,却都不愿斩破。”
七念闻言似有些不信,他用腹语说道:“为何不愿?”
“剑者都有一颗无敌的心,破了五境,昊天就会来寻,其他六境之人会跑会躲,可是剑者不会。
剑者只会拔出手里的剑,前去与昊天一战,可惜刚破五境,注定会败,就如当年的小师叔。”
君陌拿着手里的剑,有些不甘的看向了天空:“柳白之所以不破境,是想要再等等,等他变的更加强大。
而我之所以不破境,是希望护住后山的师弟师妹。”
七念听完君陌说的话,释然的笑了笑,他身上的佛光寸寸碎裂,一点一点的金光飘散在了瓦山的林木之中。
柳白纵剑万里,不及身前一尺之地。
君陌现在可能不如柳白,但他所布的剑阵进一步粉身碎骨,退一步万丈深渊!
“你们是想要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走。”
君陌看着之前被七念护在身后的一众僧人,语气依然平淡。
他那把宽而大的长剑闪着寒光,纤尘不染。
……
从悬空寺出发前往瓦山的马车依然在前行,尽管有好几匹膘肥体壮的马儿在拉车,可是马车的行进速度却快不起来。
只因为讲经首座真的很重很重,马儿能够跑起来就已经很勉强了。
坐在车厢里的讲经首座似乎也不是很急,他将目光投向了瓦山,神色莫名的说道:“成了魔的少女,杀了人的书生,不愿破境的剑客。”
书院还是那个书院,强大到让世间的人绝望,可是讲经首座也不惧怕,他不相信有人能够打破他的金刚不坏,至少瓦山上面那三个人不行。
而且瓦山之上有个棋盘,棋盘里面有着佛祖。
……
长夜漫漫,总有无心睡眠的人想要打搅别人的安宁,比如说听到铃声的那些僧人们。
可他们虽有热血,却不敢越鸿沟一步。
鸿沟是真的鸿沟,是君陌拿着那把宽而大的长剑,围着瓦山绕了一圈,劈出了一道宽五六米的鸿沟。
做完这一切的君陌有点累,于是他盘坐在了地上。
僧人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总有不怕死的想要试一试,一道五六米的沟而已,有点修为的人都能够越过去。
试探这道鸿沟的是一位年轻的僧人,年轻人的热血总是比旁人多一点,也就是俗称的愣头青。
他也完成了试探的目的,死的很干净,很利索,期间没有发出惨叫,就是死状凄惨了点。
瓦山再次寂静,一道鸿沟将书院三人与众僧分开,如果没有其他势力的到来,此次的争端或许会就此结束。
时间悄然流逝,身穿白裙的少女与衣袍染血的书生此时也下了山。
盘腿坐地的君陌起身,他看着鸿沟外的数百僧众,眼神里尽是不屑。
三人都不再说话,试图闯入瓦山之人他们自然会杀,可对面只是一群绵羊。
可就在所有的人都以为,瓦山的夜会在寂静中过去之时,沉默的僧人们忽然都往身后看了过去。
一辆辆马车从远处驶来,车轮撵着泥土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的瓦山之中。
一层淡淡的金光悬浮在这些马车之上,当马车来到众僧的面前时,金光已经照亮了整个瓦山。
马车一共有七辆,只有马和车,没有车夫。
当车帘掀开,那照亮整个瓦山的金光才缓缓暗淡下去。
一个肥头大耳的僧人从走下马车,他对着鸿沟的另一边行礼道:“吾之法号,贪。”
其他六辆马车的车帘依次掀开,六名僧人依次下车,他们有人满面愤怒,也有人面色哀伤。
“贪、嗔、痴、恨、爱、恶、欲。”
“他们不是真人。”金怡轻声开口提醒。
君陌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他没有在那七位僧人身上感受到修为的波动,这很不对劲。
鸿沟对面,七位僧人行完礼后却没有理会他们,那位法号为贪的僧人诡异的对着众僧笑了笑,他伸手结印,一条金色的丝线将七位僧人连接在了一起。
丝线在连接七位僧人后似乎有些不满足,它挣扎晃动着,向着周围扩散。
周围有些疑惑的僧人下意识的躲避,可是不管他们往哪里跑,金色的丝线总是能追逐到他们,缠绕在他们身体之上。
“你们到底是谁!”一个老僧愤怒咆哮,他想要挣断捆绑在身上的丝线,可是他越挣扎,身上的丝线捆绑的越紧。
“吾之法号,怒。”凶神恶煞的僧人看着老僧与他相连的丝线,点了点头。
丝线扩散,被捆绑的僧人们有的愤怒挣扎,有的面露贪婪,有的恨意博发,众生之恶在他们身上一一体现。
直到所有僧人都被捆绑之后,这些或愤怒,或哀伤的惨叫声才渐渐停止,僧人们面色麻木,站到了七位僧人之后。
“施主们戾气太重,今日吾等渡施主们成佛。”法号为贪的僧人与其他六位僧人对视了一眼。
他的身体开始破碎,碎裂的身体化为了一缕缕的金光,飘向了瓦山的天空。
其他六位僧人同样开始破碎,瓦山上空的佛光越聚越多,那些被金线捆缚的僧人们同样跟着破碎,冲入了云霄中的佛光里。
金色的佛光蠕动变幻,一个巨大的佛像缓缓成型,它睁着毫无波澜的双眼注视着山脚下的三人。
轰!
巨大的佛像在确定了目标后开始行动,它伸出如山岳般的巨掌,速度极快的向着三人抓去。
轰隆隆的响声在云层之上响动,金色巨掌所过之处地动山摇,有梵音在云端吟唱,有僧人在佛像中挣扎。
李慢慢拿出水瓢,用无距来到了金色佛像的佛首上。
砰!
水瓢碎裂,金色佛像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却又在下一个瞬间完好如初。
无距终究只是无距,能够用来逃跑,在六境中却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当无距遇上金刚,他们谁也杀不死谁。
……
载着讲经首座的马车一路颠簸,路程已至大半,车厢里的首座注视着身前的棋盘,只见棋盘之上有三个泥人在跑动翻滚。
他伸手想要抓,却怎么也抓不住,这让他有点懊恼。
不过只是一些无用之人做了一些应有的贡献,抓不到就抓不到吧,能伤到一点也是赚的。
瓦山僧众不是被书院三人所杀,就是被讲经首座当成肥料,喂给了天空中的巨大佛像。
下方的君陌看着天空的佛像神色兴奋,他拿着长剑跃向高空劈向了佛像的巨掌,越是强大的敌人,越是能激起他的战意。
砰!
长剑与佛手交汇,金戈之声响彻在夜空之中,巨大的冲击让山里的林木成片的倒下。
佛手一滞,金怡趁此机会伸手结印,黑白色的人字符自天空落下,向着佛手笼罩而去。
轰!
佛光冲天,停滞的佛手颤抖着想要反抗。
李慢慢见此来不及多想,用无距迅速来到佛手之上,手中水瓢倾尽全力的砸向了巨大的佛手。
砰!
水瓢裂开,接连遭受打击的佛手也跟着一起断裂,向着地面落去。
在佛像之上如同金刚一般的佛手,在断裂之后就像轻浮的柳絮,随着山风缥缥缈缈的下落。
在碰到树上的枝叶之时,又散落成了满地的金光,随风而逝。
三人对视一眼,想要如法炮制的去斩断佛像的另一只手。
就在君陌扶好发冠,拿着剑跃向佛像之时,天空中的佛光微微暗淡。
佛像的断臂处一阵蠕动,一颗颗僧人的头颅从佛像中滚落到了断臂处。
“恶!”
高坐云端,淡漠如神的佛像吐出了它出世时的第一个字,它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凶神恶煞。
肃杀的气息在天空凝聚,佛虽有金刚之怒,可此时的佛像却更像是一个魔。
由僧人头颅凝结而成的手臂探出了手掌,它的目标不是君陌,也不是李慢慢,而是立在原地刻画符咒的金怡。
只因为此时的金怡,战力比之君陌和李慢慢,犹有过之。
洁白的衣裙在风暴中飘扬,手中画符之-一寸寸的碎裂,露出她白湛的脸颊,她看着天空的巨手没有恐惧,双手依然在刻画着符咒。
“跟你说过了,遇到危险不要逞强,能跑就跑!”
一身白袍的武玄天不知何时来到了武玄天的身后,他拉着金怡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在瓦山山腰处的树梢上。
李慢慢有些狼狈的出现在另一颗树梢上。
佛像有那些僧人作为肥料,谁也不知道还能战斗多久,他和君陌确是有着极限的。
再漫长的厮杀也有结束的时候,再浓烈的血腥味也会有消散的时候。
天空中的佛像已经破碎,境界的差距让佛像毫无抵抗能力,轻而易举就被武玄天扇飞。
君陌和李慢慢坐靠在一颗古树下,他们在那里无聊的看着远方,然后不时的闲聊几句。
朝阳从东方升起,驱散着瓦山的寒意,林木与流水被笼罩在晨曦之中,犹如一幅美丽的山水画。
当阳光掠过四人的双眼,他们才恍然发觉,天已经亮了。
车轮滚动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不时有碎石从山坡滚落,那是地面在震颤。
由数匹骏马拉着的马车由远及近,它前行的速度很慢,它留下的轮印很深。
一直到马车来到那颗古树下,那些累的半死的马儿才解脱似的对视了一眼。
它们口鼻之中有鲜血渗出,滴落在那有些微凉的碎石上。
穿着红色僧衣的讲经首座掀开车帘,他拿起手边的金色禅杖走下了马车。
直到双脚完全落地,他才怜惜的拍了拍身边的马儿:“睡吧,去往极乐世界吧。”
马儿们听话的点了点头,它们趴在地上闭着眼睛,呼吸声渐渐暂停。
当最后一匹马停止了呼吸,讲经首座才神色恭敬的对着武玄天行了一礼。
“大唐李唐皇室成员,武神王李木阁下,贫僧在典籍中看过,想来应该就是你了。”
武神王李木?君陌,李慢慢等都从书院记载中看过,只是没想到,会是眼前之人。
而且,那记载的是两百年前的事了,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看着十八九岁的少年,竟已两百多岁了。
武玄天仔细的打量起了讲经首座,这是一个笑容温和的老人,他的眼中每时每刻都在释放着善意,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
他手中拿着的金色禅杖,为他增添了一股厚重之感,让人莫名的觉得心安。
讲经首座再次行礼,他看着陆羽神色真诚的说道:“先生不该是我佛的敌人,祂才是。”
首座指了指天,笑了笑。
武玄天点了点头,微笑回应:“确实如此。”
讲经首座,的确是少有的强者,一身实力,极为接近七境了。
“正好我和夫子想要去除掉佛的敌人,你能不能把你的佛叫出来,和我们一起去。”
首座面露难色:“如果先生是要放出棋盘里的两位小朋友,那我自然能做到。”
“呵呵,他们暂时不需要出来,如今我们需要的是援手!”
首座也摇了摇头:“佛已经圆寂,不在这棋盘之中,我无能为力。”
两人都是一脸微笑,四周的元气却在疯狂涌动着。
就在这时,君陌对着武玄天行了一礼说道:“先生可否让我试一试?”
武玄天回头看了一眼战意昂扬的君陌,点了点头。
一个可以生死相搏的五境之上,而且就算战败了,也还有武玄天帮着兜底,这让一生好武的君陌很兴奋。
武玄天三人退到了一旁,不到生死关头,他们是不会出手的,这是对君陌的尊重。
“二先生杀不死我的。”讲经首座微笑示意,无形的力量从他身边扩散。
言出法随!
君陌不信,拔剑朝着首座刺去。
首座没有躲闪,任由君陌刺向他。
砰!
利器与血肉碰撞,发出的确是刀剑碰撞的摩擦声。
有火花在血肉之躯上闪过,首座安然无恙,一尘不染。
君陌往后退了三步,他将长剑插入了泥土里,才堪堪止住了退势。
“你与我佛有缘。”首座开始忽悠,依然是言出法随,依然小心翼翼,因为反噬真的很严重。
君陌没有理会,挥手间布下了剑阵。
森然的剑意在两人身边起伏,首座无奈一笑:“看来是孽缘。”
他往前踏了一步,守在一旁的剑意蜂拥而至,金戈之声响彻整个瓦山。
首座脸上的笑意终于淡去,他看着无穷无尽的剑意说道:“你的剑意,不可伤我。”
锋锐的剑意穿过首座的身体,再也不能伤到他分毫。
君陌再次挥动手里的长剑,剑意伤不到他了,铁剑却还是可以的。
砰!
地面颤动,这次的君陌没有被震退出去,他尽力抵抗着碰撞之时的反噬,想要用手中的剑刺破首座的皮肤。
两人谁也没有让步,一个用血肉之躯抵抗着能斩破五境的长剑。
一个试图用一把铁剑,想要刺破六境中的金刚不坏。
一直到那把铁剑在首座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首座才笑着挥起拳头。
君陌无奈,只能退去,没有哪个修行者会想要尝试金刚之境的拳头,那是不可承受之重。
“先生,还是您来吧。”
君陌有些憋屈,这和他想象的六境之战完全不一样,原以为能生死相搏,最后确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
在瓦山的晨曦之中,一个僧人静立不动,一个白影挥拳,击打在僧人之上。
僧人嘴角有鲜血流下,却很是执着的说着:“先生杀不死我。”
他没有试图反击,因为金刚很慢,打不中无距。
讲经首座之所以敢孤身前来,正是因为他很难被杀死。
一刻钟后,武玄天停手,他眼中黑白的光芒微微闪烁:“同境对战,确实有点难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