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看了一眼太后,得到那美妇人肯定的眼神后,便阴阳怪气地道:“高阁老,好手段!他怨恨皇上和太后将他免职,竟变得丧心病狂,不惜重金派刺客来行刺圣上,此乃十恶不赦的大罪!”
慈圣皇太后气得直哆嗦,指着冯保问道:“刺客真是高拱老贼所派?对了,那刺客叫什么?”
冯保答道:“奴才已让东厂的人审讯过了,此人自称‘王大臣’,本名章龙。他是高拱重金雇佣的亡命之徒,他已经认罪了。”
慈圣皇太后一改往日的慈眉善目,厉声道:“那高拱也是我大明朝的三朝元老,皇家待他不薄。这老匹夫竟要置皇儿于死地,哀家岂能容他?他还想东山再起,做梦去吧!”
李彩凤很受伤,早已失去了理智,痛骂道:“高拱这老匹夫真是皇家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虽贵为皇太后,她的父亲武清伯李伟却是泥瓦匠出身,是一个贪得无厌的粗鄙之人,难登大雅之堂。
李彩凤年轻的时候也算不得什么大家闺秀,情急之下,与民间的泼妇无异。
自古以来,母凭子贵。
对李彩凤而言,即便朱翊钧遇刺身亡,她还有小儿子潞王朱翊镠可继承皇位,她还是大明朝的慈圣皇太后,尊位和待遇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但护儿是天下母亲的共性,即便她贵为圣母皇太后,也容不得有人要伤害他的儿子,更何况朱翊钧贵为天子。
说起这个朱翊镠也不简单,他是明穆宗朱载坖又作“朱载垕”第四子,他在两岁时,也就是隆庆四年1570年受封潞王。
话说明穆宗共有四个儿子,分别是宪怀太子朱翊釴、靖悼王朱翊铃、万历皇帝朱翊钧、潞简王朱翊镠。
四个儿子倒有两个夭折,其实并不稀奇,在古代医疗水平差,即便是生在帝王之家,活不到成年也是常有的事。
朱翊釴、朱翊铃这两个苦命的孩子,虽生于帝王之家,却没有来得及享受特权带来的快意人生就撒手人寰。
他们虽早夭,好歹在历史上留下痕迹,而一般的人家孩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这两兄弟也算是生前死后尊荣,他们都于隆庆元年获得新的封谥,那一年,他们的父皇登基为帝王。
朱翊釴,五岁殇,赠裕世子,追封谥“宪怀太子”。
朱翊铃,未满周岁殇,赠蓝田王,追封谥“靖悼王”。
他们或被追封为太子,或被追封为王爷,却并未享受过一天皇太子或是亲王的待遇。
他们生前,祖父也从未昭告过裕王的皇储地位,嘉靖帝驾崩前,父亲朱载垕始终只是裕王而已。
事实上,明世宗的八个儿子中,仅第二子获得皇储的名分,朱载壡出生于嘉靖十五年,在嘉靖十八年被立为太子,可惜他于嘉靖二十八年去世,只活到十四岁。
其实,他只比三子朱载坖早出生一年,他要是不夭折的话,嘉靖驾崩后,皇位可能就是他的,就没朱载垕什么事了。
如果朱载垕当不成皇帝,李彩凤也成不了李贵妃以及现在的慈圣皇太后,然而历史不能假设。
话说李彩凤对高拱的怨恨非始于今日,当初先帝隆庆宾天,身为内阁首辅的高拱口直心快,说什么“十岁天子,如何治天下?”
皇贵妃和陈皇后闻言大惊,六月十六日早朝,“召内阁、五府、六部众至”,切责高拱擅权无君。
太监王榛在会极门宣读圣旨:“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通不许皇帝主专。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高拱著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于是,高拱狼狈出京,当时,慈圣皇太后以为她与高拱的恩怨纠葛就到此为止了。
“高拱连指使凶手行刺皇帝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李彩凤怒不可遏,女人一旦恨上一个人可能记仇一辈子。
赵铭听了冯保的报告,却不似慈圣皇太后那样激动,道:“东厂审讯不过一面之词,让三法司会审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慈圣皇太后也回过味来,赞叹道:“皇儿,懂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道理,大有长进。”
冯保道:“王大臣证词真假未知,需与高拱当堂对质,奴才想让东厂和锦衣卫派人去高拱老家河南新郑,将他护送进京!”
慈圣皇太后点点头道:“当庭对质好,也省得有人说我皇家冤枉他一个赋闲的老臣,他在朝中有不少门生故吏,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冯保得了慈圣皇太后的懿旨,即刻奔赴东厂,让东厂掌帖刑千户率八名缇骑,立刻动身去河南新郑,押解高拱进京。
之前,冯保已未雨绸缪,派人去新郑将高拱老宅控制了起来。
东厂人马绝尘而去,大明朝廷即将掀起一场惊天大案。
万历皇帝赵铭虽不喜欢专横跋扈的高拱,但冯保意欲构陷高拱致死,他不能坐视不理,但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母后已答应冯保派人押解高胡子进京,赵铭也想看看被张居正搞垮的前任首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此人虽脾气不好,但一心精忠报国。等高拱到了京师,朕再暗中保他吧!”
冯保派人暗中散播消息,一时间,高拱派刺客行刺小皇帝成了京城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朝野议论纷纷,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正月二十二日,行刺案发生三日后,张居正才就此事上书皇帝,他建议皇帝顺藤摸瓜,查出王大臣幕后主使人与宫中的内奸,矛头暗指高拱!
张居正之心,路人皆知,他斗倒高拱之后,无一日不害怕前任首辅东山再起。
在大明,前首辅复出,并不鲜见,不说别人,高拱在隆庆朝就曾有死灰复燃的先例,这不能不让张居正有风声鹤唳之感。
“只有死人才威胁不到我,高拱必须死!”张居正心中发誓,不除高拱决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