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扬小子,老夫当年只是误入此地,恰巧身无分文,正好你酒不错,未想相谈尚欢,随手抛下绛枣。”顾九州拿出一大串机缘巧合的说辞。
“顾老,您真的拿不出那点酒钱?”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惦记那点酒钱?大丈夫行走山河,有所念有所不念,你这搞得老夫好没面子啊!”
“说来说去就是您还没钱喽?当年您的书卖出千百万册,怎会至此?”
“书是我写的,可我不知道钱让谁赚了啊!”顾九州面露痛惜,“那小娃娃不错,可老夫没空陪他,我那宿在你这喝了三个时辰,我最多陪他三天,你我再不相欠,拿一筐枣子找我也没用!”
“您当日说,山河才是大雍的骨血,只有读懂山河的人,才能左右这个世界,晚辈以为此非酒话。”
顾九州微微一滞,随后搓着手掌道:“酒不酒话不重要了,老夫行将就木,哪管什么骨血。”
“若是老先生心念为此,便不会跋涉而来,您对大雍有所期待,心志仍在山河。”
“我知道你小子牙尖嘴利,当年一叙也确实畅快,但老夫余生不多,晚知这看了一生的山河早该到了放下的一刻。”顾九州端起那熟悉的七彩罗绮,此酒不烈,可堪多饮。
“那叫风林儿的孩子,天资前所未见,但要熟稔大雍山川绝非朝夕之功。古扬,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依其心智、任其去思,才是不坏这难得天赋。”
“顾老,您应知我些许,若是急于林儿,不会有今日之见。”
顾九州双目忽然凝定,“此,何意?”
古扬起身从书架拿出一个卷轴,舒展开来乃是一张二尺长宽的小地图,此图所画很是奇怪,只有一道浓烈的山脉,左右皆是稀疏茫淡。
这,正是烟云山脉。
“此脉凡物皆在心间,何须给老夫看?”
“顾老,多年以来东西兵道只有天剑阁,如果要开辟新的谷道,最有可能选在何处?”
顾九州闻言,不仅是凝定了,更多的是抗拒,“不得不说,你小子厉害得紧,此事为我多年所研,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话锋一转,顾九州道:“不过你休想从我口中得知任何与之有关的信息,山河有山河的灵魄,烟云山脉是护佑之脉,大雍不能再有第二个天剑阁,不然西方列国在朝夕之间便会被强大的东方吞并。”
“顾老,东方能人异士无数,我们都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发现烟云山脉的某些可能。”
“危言耸听。”
“顾老若观世事,应知年前楔国之败,败得蹊跷,它在有意削弱潇国,待不可自保时,便生难测变数。届时东土直通潇国,天剑阁这东西方惟一要道不再成御。”
“这些都是你的臆测,我若告知修谷之地,日后你便可以主导此事,是修是保不过你一道心念罢了。”
这时,古扬探手一指地图,“这野波岭地势虽高,但众山之间皆为平地,若能夷平这七座小山,当有拓谷之机。”
“荒唐!拓谷只能依山势伐林木,平山开道简直滑稽可笑!”
“是了,山川才是顾老的江湖,不予杀手不予谋士,却可以左右这天下所向。”
顾九州目露微惊,“此言,竟与七年前一字不差。”
“七年之后,顾老字字犹记。”
“攻心之辈,无出你右。”
……
两个月后。
凌潇天池为潇水发源,这是潇国的圣水,不容侵犯的神圣领地。
除非祭祀拜天,牧野绝少踏临此地。
而今日,他却孤身一人来到这里,手中的乌龟攀动难安,时刻都想逃离手掌。蜿蜒上行,直到看见凌潇天池,一个白衣黑羽之人出现在面前。
此人个子奇高,那一条背脊蕴着强劲的撑持之势,莫名地让人心安。
这是一个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
“崇烟八柱石”之一,“鬼智”柴珠。
崇烟阁,有着神奇的魔力,他们纵横捭阖丰硕的东方五国,是当世谋士的神话。之于西土,这是八柱石从未染指过的土地,也无人知道,他们会酝酿出怎样的惊涛骇浪。
那黑羽扇,不知是何种飞禽的羽毛,透着黑晶一样的色芒,映之可以看见自己的面庞,只是层层叠叠之间,面目扭曲而狰狞。
牧野不无忧虑,“先生智计深远,实让本王难测,可否告知一二?”
“雍平道。”
话音乍落,牧野立时一震,“雍平道之要害,先生应是知晓,此道三百年前便做过尝试,经多年多位前人评测,此乃大潇之患,万不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