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大院。灯火通明。
按俗礼,新婚第三天女家要再办几桌“家中宴”,请的男女双方的家里人,今晚自然热闹得多。
少镖头挺立厅中,眼观六路耳知八方一直注意着桌上的余小渊。家中人多,歹人应不会今夜袭来,但要做好万全准备。
“犬子能娶到余小姐真是花了三生的幸呀,余老爷,喝酒喝酒。”
咣!余老头眉开眼笑:“咱们这是强强联手,也算为孩子的后来祈福了,咱俩糟老头能拼一把是一把,等到有了孙子我就不闻商事啦,哈哈。”
“余老爷天性率真,做成这么大的商绩不是没有道理,哈。”
哼,一把老头了,还假惺惺的说好话,吃过的盐原是长到脸上去了。少镖头暗暗摇头。
新夫也是乐呵呵,笑起来脸上的褶子一扇一扇的,与寻常人家并无大异。
“亲家尽管吃,盐商帮会会长黄海来贺,我先去迎迎。”
“亲家忙就是了,自家人,不在意这些的。”
门口。左手玉扳指右手折扇的圆胖粗眉大汉晃着步子招手余老头,“哈哈,若不是小姐大喜几日都没空相见啊。”
“会长忙是自然的,为了老百姓嘛,只小心些身子,年纪大了凡事都要注意。”
说着两人进入侧厅。少镖头瞥见他们,想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十年前余老头遭遇危机时是黄海出手相助,后来两人干起走私盐发了不少财,黄海是什么人少镖头心里明白,其实谁人不知?没钱,没权,没势的苦百姓们忙着生,忙着死,不是逃就是求,哪有空管一个人面兽心到哪都有的败类呢?
“我听说城西的当铺关了?”
“早该关了,已经有小半年没生意做了,这几年不好过,还是会长的盐帮风生水起啊。”
黄海听了只嗬嗬一声,“你是不知啊,最近捕局的人查得勤,情报局的人也不放过我,不仅偷了我的商机还在背后肆意散步谣言,可老兄没本事抓不到它,加上今日的这起买卖已经赔个七八了,物是人非啊,从前十二局也没这样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四字刺眼,激起了少镖头的怒火,他本无意偷听的。
可正事缠身,待秦兄弟拿了他杀人越货的证据也不迟。不过情报局的人倒是司职有趣,有机会要见见他们。
余老头略有所思,抬头瞥见黄海的粗眉,往事如烟飘渺似幻,想来黄海是没有眉毛的,他仅有的两瞥短眉早已葬身在那场大火中。
那是九年前最大的唯一的一场火,火势汹涌蔓延了整个东城把余家仅有的小院烧得四零五落。
“捕局段燕在此,余枫、黄海该出来受命了。”
余枫在杂物柜后畏畏缩缩,发抖的黄段衣或隐或现,柜后是大堆大堆的盐,发酵着着急的气味白得晃了眼,黄海倒是不急不慌:“今日老天要我死,我便死,死不了,将来再大展宏图!”坛坛酒下肚,借酒壮胆的黄海更是口出狂言。
门外的段燕不置一词只顾发命分配任务,各小队到命后,段燕横剑道:“余枫,黄海走私百姓盐,可认罪?”
没人料到罪字还未落地,火就着了起来,小火爬着灌草长成人一样高吞噬了一组小队。水水水。
水呢?人呢?盐遇了火生出无力的挣扎感,实在呛人。
翻遍余家,没有水。白烟横冲直撞把余家翻了个天,段燕惊道:“王京!王京!先把余、黄两人捉住!”
梁木哗啦哗啦掉下砸出一条生路,黄海拉着吓傻的余枫疯跑,从余家暗道到了野草漫长的荒地,火越大越好,堵住他们,今日老天爷给我一条路啊。只这是生路还是更加毁灭的通往死亡的路,料是当时他来不及想的。
火的确烧了眉,没了眉毛的黄海洋洋得意路遇“一把手”扇媚娘,为他画了一双粗眉,九年未曾掉色。至于扇媚娘,同情报局一样神秘,有人说她是情报局的人,又有人说她的画脸技艺师传兴山断爷爷,黄海也只见过她一面,只这一面也未必是真的。
从侧厅出来余老头送走黄海看见少镖头,停顿笑道:“少镖头,真是辛苦了,我叫了人来替你,过来吃饭吧。”
“哈哈,少镖头有所不知,我年轻时在龙家酒厂跟你父亲走过一趟镖,那时你才这么大,”余老头比了比桌高,“就会玩刀耍枪了,岁月不留人,你都这么大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