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王宫下是无边的寂静，陵游坐在台阶上，盯着不远处黑洞洞的宫门，眼底尽是默然。

六月的天，本该是燥热难安，可在这宫内，终年到晚总是冷飕飕的。陵游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浑身上下的骨头开始酸疼了起来，他扶着膝盖，“嘶”了声，倒吸了口凉气。

宫女佩兰在三尺外端着茶盘听候安排，一见陵游的毛病又犯了，赶忙放下茶盘，快步走了过去，俯身，怯怯道：“王爷，我扶您回屋吧。”

陵游点点头，借着佩兰的力，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

而在此时，后方的屋脊上有道黑影悄然离去。

陵游的耳朵极其灵敏，听见声音，只是脚步微顿，并未回头，仍是继续往屋里头走。

夜里头，若是拿盏灯笼往他的房顶院子里一照，定能照出一排“爬虫”。

陵游这次回来，意味着一块大肉或许将要重新分割。不少人心慌慌，有些坐不住的，早在他一进宫的那天，就派人在暗地里跟着他，看看他这病秧子究竟能搞出什么花样。

佩兰将陵游扶到床上，给他喂了半碗药，又打了盆温水来给他擦拭身子。

陵游样貌是顶好的，鼻子高挺，眼窝微深，嘴唇丰润，好似花瓣，就是肤色过于苍白了些，显得人不太精神。

佩兰在给他擦脸时，望着他的半边脸，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陵游懒怠地睁开眼，轻声道：“怎么了？”

佩兰脸色一红，慌乱地摇了摇头，复又低眉顺眼地给他按了四肢。

“罢了，你退下吧。”陵游挥了下手，露出了一脸疲倦。

佩兰知趣地欠身，捧着水盆往外走，顺手带上了门。

夜色很深很长，即便嗅着熏香，陵游也丝毫没有任何睡意，他靠在床边，草草读了半本书，看着看着，他被窗纸上突然出现的小人影吸引住了目光。

“我嗅百花香满园，我见明月孤长寂，我听琵琶啼清夜。石桥栏杆任我倚，噫——公子，你要往哪里去？快快停下你坐下的马蹄，你可知道，你英俊的面庞，你挺拔的身姿，你深邃的眼眸，已让一个少女失了心智……”

人影不停地在跳动，伴着女子咿咿呀呀的唱腔，实在是嘲哳难为听。

陵游笑了一下。

恍惚之际，有人走了进来，那人光着脚丫，很轻地走到桌子前，她先是抱着水壶咕噜噜地喝下了大半罐子水，而后又抓了几个芙蓉糕丢进嘴里。

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陵游这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莫名其妙出现的某人。

清鉴两颊塞得鼓鼓的，嘴里吃着，也不闲着：“这糕点太甜了些，要是放些花瓣进去，不但能解腻，还能添些清香。”

陵游弯腰把书捡起，放回原处：“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呀。”清鉴笑吟吟道：“我是飞进来的。”

陵游瞟了她一眼：“飞进来的，莫非你是仙女？”

清鉴冲他勾了勾手。

陵游迟疑了下，走了过去。

清鉴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神秘兮兮道：“我不仙女，我是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