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统治了一方空间,泼如水墨。静谧是这里的主角,没有生命能够在这个空间里繁殖延续。佛书中描述,世间有三千大世界,有三千小世界。大小世界因生命而存在,没有呼吸,便是死地,树木不长,河湖不在,寸草不生。 这方空间,是被遗弃之地。周围四四方方,宛若一处囚笼,黑色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孕育而出,带着阴沉,伴着毁灭,融入夜色。 红亮的灯火栖身在半尺高的两个红色的灯笼里,灯笼被一截短短的丝线牵扯,悬在屋顶的两端。木制的屋子衔接的毫无缝隙,只将那小小窄窄的窗户空格出来,屋檐上弯弯拱起的棱角,为这个漂浮在空间的中央处的小屋增添了一丝特色。黑色的地板质地光滑,屋子内,除了一个大号的铜制的香坛与摆放规整的木架桌椅,就是一张遮掩在层层叠叠的轻纱内的木床了。 “恩~” 女子婴宁的声音突然在屋子里响起,烛光突亮,燃烧了一小节的美人香上,袅袅轻烟盘旋,向木床而去。火红的轻纱无风自起,一片片在空中飘荡交织,似乎,在欢呼庆幸。 轻烟在木床边轻轻浮动,包裹着床上女子的身体,片刻的功夫,消失不见。女子的面容这才清晰起来。光滑如玉的肌肤,因为常年的黑暗,白的几尽透明,眉如远黛,弧度适中,秀挺精致的鼻梁下,殷红的唇色格外的夺人眼球。她闭紧的眸子缓缓睁开,眼白清亮,瞳孔暗暗,隐约泛红,和着眼角的朱砂痣,如神,似魔。 这是一张艳到极致,却也美到极致的美人脸。 “阿木,你为什么要唤醒我呀”一只手撑着床沿,娈姬晃晃自个的脑袋,又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自己迷糊的眼睛,试图赶走久睡带来的满满的晕眩感“纵使有阿木你陪着我,我还是很寂寞的,这样的日子真叫人害怕” 山间无岁月,在娈姬心里,青山绿水,鸟语花香,那是她羡慕到极致的生活。可是这个地方,不仅连她最心爱的花朵都栽种不了,更让她心碎无奈。她出不去,连同阿木,也无法离开这里。 沉闷,孤寂,黑暗,毁灭。她最终选择了长眠。 空寂的屋子里,又一道身影慢慢出现,白发老翁,这是娈姬所唤的阿木。望着一脸苦闷的主人,阿木咳了两声,身影虚虚实实,“娈姬,没时间了,最后一柱美人香已经点燃了,成与败,再多的不甘,将就此结束,当初你创造了我,如今,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娈姬,我相信你,我们会再见的,不是吗?” 会再见的,不是吗? 阿木的身影消失了,就仿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交代最后的遗言。但娈姬心里清楚,阿木是为了抗衡,为了生存,亦是,为了她。 她用尽术法赋予了一个屋子长生,赋予它跳脱六界,跳脱天道。可在她都已经自我放弃,意图归于虚无之时,阿木,以他自己,帮她打开了一条通道。 一条,通往一个大千世界的通道。 波纹如水,微微颤动,留恋着美人的轻纱与诱人的香气。又在为自己的双生,传递故事。 白色的云朵,如同小孩子梦中渴望的棉花糖一般,襄在蓝色的裹布上,还时不时的变换着形状。繁华的大都市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脚步匆匆,衣着时尚。他们在奋斗着,只为了在这样拥挤的城市里获得栖身之所,夺得一席之地。 小巷,窄窄幽深,弯弯曲折。参天的大树历经了百年风雨,仍屹立在巷子两旁的庭院里,守护着都市的最后一片安宁。 谁也不曾想到,就在今天,坐落的鳞次栉比的红墙绿瓦的小巷深处,古老的铺子在密封的角落里,若隐若现。黝黑的牌匾诉说着历史的沉淀,白天依旧燃烧的点点星火跳跃在圆筒的狭小空间里,一晃一晃。 香魂阁,藏于人世,有缘人找寻。 美人香的味道充斥了这个屋子,千年的浸染让房间里的一板一木都散发着同样的香味,深入灵魂。打开关闭已久的木门,深吸一口气,娈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新鲜的空气,带着花草与活人的味道,真好。 扫视一圈,看着寥寥几个搁置于木架上的奇珍异宝。娈姬叹了口气,这些可是她和阿木收集了好久的东西,可惜都不能用了。 三千世界的气息,可真是令人讨厌。 玉白纤长的手将东西一个接一个的取下,扔进香坛里,暗沉的灰烬宛如在片刻拥有了生命,将所有的珍宝吞噬,融化。 她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呢。 耷拉着脑袋,娈姬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虚无的通道,若说不怕,那肯定是假的。她不知自己缘何而生,在她的记忆里,她出现的地方是在一个破旧的木屋外,木屋里空旷旷的,外面毫无人烟。 她不会生病,不会老,不会死。可她会痛,那种痛,来源于骨子深处,深入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就像被恶鬼啃食一般,恨不得自此消失在世间。 行过万里路,踏过千层山。她蓬头垢面,在那个不知朝代的年代,落脚到一家香铺。而那一日,铺子的主人刚好点燃了世代珍藏的一柱美人香。 那是一个老人,行将就木,一生未嫁。弥留之日,她唯独放不下陪伴自己一生的香铺。想起家族秘传几代的秘密:美人香,可延寿命,斗鬼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点燃了美人香。 一炷香,可燃十年。 她需要一个传人。 当然,她是含笑而终的。 可是她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娈姬终于搞清楚了美人香的香料。美人香,口传以四季百花为辅,以处子鲜血为主,加以香料。可真正的美人香,是以女人血肉为主,混以香料,才成。 一命抵一命,血肉里,是鲜活的气息,是生命的不甘。百个美人,一柱美人香。谁也得不到其中的真谛。所以纵使有帝王迷恋长生,寻得高人,用尽古法,也见不到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