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龙馆的后院从不对外开放。与歌舞升平的正厅截然不同的,是这里的昏暗与静谧。
六位男仆把守着院门,院内有一个书房,外出多日归来的馆主正坐在案前,贴身侍仆在墙壁四角挂上几袋夜光珠,幽暗的房间充满着淡淡的白光,却依然肃穆冷清。
“刚才那个人,是怎么一回事?”馆主淡淡道。
“回馆主,那个女人一进来就找我们的茬,叫小玉为她端茶送水,却不找任何公子。该是外来的流民,想来白吃白喝的!”伯然故作愤愤道。
“是么?”馆主语气依旧平淡,他看向小玉:“那她为什么突然要为你赎身?”
小玉低着头,“小玉不知……大概……这位小姐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她亦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平常,她还会思考几分,然而之前伯然说她伪装拙劣,她生怕是那女客识出自己的女身,从而惹得馆主发怒,此刻还是少说话为妙。
“哦?”馆主并未深究,“伯然,你回去吧。”
“是……”伯然俯身行礼,从容退去。刚走到门口,仆从正为他拨开珠帘,却听身后馆主道:“平日无事不要下到一层楼来。”
他脚步一顿,眼底恨意一闪而逝。
伯然走后,房中除了面无表情的男卫仆,便只剩下小玉和馆主。她低着头,本能地瑟瑟发抖。
馆主忽然道:“从今往后,你不再做侍人了。”
“啊?”小玉一愣。
“颖。”他唤了一声。一位与伯然年纪相仿的女子,从书房的暗门中姗姗走出,向他俯身行礼:“见过馆主。”
她回头看着小玉,眼神是小玉看不懂的神秘复杂。
“从今天起,颖将传授你礼仪,她教你的东西,你必须尽快学会。还有,没有我的吩咐,不要离开后院。”
这是要将她禁足了么?馆主总是做一些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可她又没有胆量向那肃冷如霜的面孔询问。
她低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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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然回到自己的房间,脸上悠然不迫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疑惑深沉。
程小姐近日似乎身缠繁务,并没有到悦龙馆来。他没有接待其他客人,整日只是倚在栏杆边望着繁忙不堪的小玉。
然而却阴差阳错地发现有一位少女换了多次妆容,几日中装成不同客人进出悦龙馆多次。小玉待客繁忙并没有发现,但这一切却逃不过在旁观察许久又最善察言观色的他的双眼。
那位少女伪装术一般,每次只更换外装和面妆,那高束的头发却从不做更改,显然是个新手。每次都装作第一次到来,每次都不招公子只看侍人,似乎是来打探什么的。
伯然自然知道,这里最特殊的侍人便是小玉,可他又隐隐好奇这人对小玉是敌是友,不想却见她将茶水泼在她身上,一副凶相,他慌忙下楼,无意中看到了小玉脖颈出隐约显出一个红色的印记。
是茶水中有毒么?
他看的不仔细,又不通毒理,虽然此刻印记早已消失,他的心里却依旧担忧着。
要不要将事情报告给馆主?
馆主虽然对他们十分严苛无情,但是对小玉一向有所偏袒。也因此他想着,即便日后再无法相见,他也稍稍放心得下她。
“唉!”一声叹息由心发出。他哀伤一阵,又提起精神,在桌上铺开一片鱼皮纸,握着翎羽笔,将那红色印记的形态以及显相过程全部记下,又附上一行字:可识此毒否。
吹干墨汁,将鱼皮纸卷起,又用一鱼鳔包裹,拴上绳子,再一次挪开那藏私钱的墙洞。小玉从未仔细观察过这洞,绝想不到,这囊藏了许多私钱的墙洞,实际上只有巴掌大小。墙洞旁边有一小孔,只有几指宽,孔的另一侧却是排水道,直通一层楼外。伯然伸出手指勾了勾,从排水道内挑入两根细线,却是管道内的一条传物索道。他将鱼鳔小心系在其中一根上,轻轻拉动另一根线,鱼鳔便随着第一根线缓缓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