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吹了吹柔嫩如笋白的指尖,又理了理罗裙,桃唇贝齿启,“小子,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客栈好人特别多啊?”
玉生子一低头,只觉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也想不出什么,忽的一咳嗽,盈凰就让他喝粥。
闭着眼只是咽着,盈凰就笑道:“几天没吃饭了?怎么饿成这样啊?你叫什名字?”
“吾个叫崔燃藜。”
“什么名字?”
“呵!”
崔燃藜刚要站起来,却觉得浑身无力,再去看对方,那姑娘就笑道:“别动,你太虚了。”
“这是哪啊?”
“我家啊。”
“这是……你是汉人?”
姑娘笑道:“当然,难不成本姑娘其契丹人啊,哈哈,你都饿糊涂了。”
“今年是哪一年?吾个怎么来这里了?吾个是谁?你又是谁?”
见他有气无力地问着,姑娘放下木剑,让他再吃点粥,“你别紧张,这里是渭南码头,今年是大宋至道二年。”
“至道二年,公元九九六年!啊?十六年后?这梦也太长了,陌淑!”
崔燃藜刚喊出来,就听着闹嚷中老掌柜进来了,“醒啦?醒了赶紧走,我这不是义庄,赶紧收拾收拾,嗨!收拾个屁!赶紧走!”
一句话吓得崔燃藜晕头转向起来。
众人都撵唯独盈凰嚷着不行,看着姑娘如此护着他,玉生子就说了句,“我,我想留下来。”
夜里玉生子醒来,月光下见衣服被换,以为在做梦,摸摸枯瘦的脸,脑际闪过的唯有那姑娘的笑容,他就决定不再走了,实在太累了……
三年前,下了崤山道观,他就先去了洛阳城,因为他是在洛阳太清宫门前被师父捡的。
“就没别的可以证明的物件吗?哪怕是一张纸呢?”
看着师父的眼神,十五岁的玉生子绝望了,心思,“难道我注定就是个孤儿,就是个道士?”
师父沉默,许久才回道:“你如果不想留在这,为师也不勉强,你可以自己到太清宫看看,可为师已经去了无数次……”
听着师父无奈的语气,玉生子紧握着胸口的玉牌,半天说不出话。
师父道:“此龙头玉牌,贵不可喻,定非凡品,为师以为它不能仅是一块,周围雕琢得好似要连接多块,方能体现它的整体布局,可为师也仅仅猜到这而已。”
玉生子自幼脾气古怪,天生孤傲,跟其他孩子总处不到一起,却又分外聪颖,读书学习胜别人十倍,心灵却也单纯清正。
想着想着,师父就感慨道:“十六年前的洛阳城,京邑凋弊,幾内民困,但那里民风淳朴,也是为师的乡梓,你要想到那里查访,可要先学会谋生,只有活下来,才能继续寻找你的身世……”
玉生子终于下了山,住了两个月的太清宫,他就要离开,想自己活多久才满意,仰头他就看了看朗朗青天,道:“即便我才活一百岁,那还有八十五年呢,难道我一辈子窝在丛林做个出家人?不行,我要出去,说不定就找到父母了呢?”
过了三个月,他就想离开洛阳城,无一技之长,吃不好睡不好,望着满城的雕梁画栋,抹把眼泪他就要离开大宋西京,“师父,这里已经不是您老年轻时的洛阳了……”
往东走可以到达东京,听洛阳瓦舍的“说话人”讲,那里驻扎着六十万禁军铁骑,居住着百万计的富贵都民,洛阳跟它比起来,就好似渑池比黄河,东京的梦幻跟天堂没多大区别,连洛阳城都混不下去何况是东京,望了望茫茫的东方牙道,他就奔废都长安而去。
可逗留三月,他依然抱着辘辘饥肠感叹着生活的不易,“西京不能待,东京不能去,废都也不行,难道天下之大,竟容不下我这七尺男儿吗?”
如今终于吃饱饭,他真的不想再走,老掌柜不愿收留,可盈凰却要留他,“反正人是我救的,我说了算!”
老爹登时怒了,再要撵,门外就大喊着,“掌柜子!不好啦!码头要打起来啦!好多大船呐!”
十里码头,两岸堤坝,万千民众都朝河上的大船望去,但见百米之内,十几条大船都用大锁连起,绘着蛟龙和猛虎的旗帜一时插满大船。
盈凰努嘴气得咬牙,道:“王八蛋的虎蛟帮,胡搅蛮缠数第一!老百姓恨死他们了!这下得罪等闲帮,算他们玩完了!云海郎君就要来拾掇他们啦!哼哼,哼哼,哼哈哈……”
伙计们看她傻笑,也不知她笑啥。
盈凰却想起了那首《破阵子》,“太湖等闲帮,华山归藏门,东京四海楼,岳麓无奈阁。”
她把四方豪门说个遍,又道:“‘天下风流追蔺彦’,归藏少主蔺彦,神龙见首不见尾,有多风流没见过。‘欧阳一诺成’,四海楼的欧阳先生年纪太大了。‘岳麓挥出大盛名’,听说无奈阁的少阁主莫道有点邪乎!就云海郎君靠谱,还是云海……可他怎么不来我家客栈呢,嗯……”
身边几个伙计也不管她在说什么,都朝大船望去。
码头观者如堵,虎蛟帮的船上立着数十位大汉,几个瘦小的头目,看看自家大船,好不骄傲提气,扛刀笑道:“他等闲帮会不会不敢来了!”
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接道:“他们敢不来!不管来不来,咱们帮主都要灭了他等闲帮!”
大汉握得两拳咯吱响,指着南边骂道:“狗日的等闲帮!半个大宋,他娘的吃不够!非得来咱们地界!我宋擎虎今天非将他们一个个打入渭河里喂鱼!鱼他妈不吃,我就让他们乖乖地游回去!怎么样兄弟们?哈哈哈……”
一片狂笑,登时引来十几艘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