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钟离睿前脚出府去上朝,后脚便有消息到了贞儿那儿,只有五个字:“老侯爷遗笔。”
贞儿心里一下犯了难,自己从未听说过老侯爷留下的信,皇后是怎么知道的?何况自己整理过阿睿的书房,从没有看到过老侯爷的信,老侯爷的事儿都已经尘埃落定,为何突然又提起书信之事?
思来想去,贞儿决定,倘若真有这封信的存在,不管怎样,既然是留给阿睿的,便是家书,那旁人就不该惦记,于是心思,先拖一拖,拖不过去再想办法。
接下来好些日子,皇后一直没有收到贞儿那边的消息,于是隔三差五去承栖宫寻事儿,弄的尹昭仪精神愈发不济。
这天,左永年进宫办完事儿,折道去见了一趟皇后。
左永年一见到妹妹,二话不说,先屏退了宫人,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左永怡耳边说:“告诉你个大事儿,六公主还活着。”
“什么?谁?”皇后大吃一惊。
“六公主,沈萌!”左永年重复道。
“她当初病死在宫里,那可是多少人亲眼见着咽的气,太医也验过了,哥哥可不敢胡说。”左永怡还是不相信。
“我没胡说,”左永年说,“是东北边境来的人说的,人就在建兴城。”
“建兴?消息可靠吗?”左永怡问。
“前段不是海东军统领孙林峰回永乐述职嘛,他的三夫人是珮瑜左永年儿媳的姨娘,期间上我府里来瞧外甥女,她身边的使唤婆子以前在宫里伺候过刘昭容,宫里遣散年纪大的宫人时,放出去的,嫁到了建兴。”
“那她应当是不会认错人。”皇后此时依然是有些疑惑,“可是她是怎么骗过这么多人的啊?”
“止息丸,”左永年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西境的一种假死药。”
“西境?!六公主怎么会有西境的药?”皇后隐隐约约猜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是小安远侯?”
“妹妹果然聪慧过人。六公主一死,钟离睿不就如愿以偿娶得七公主了?”
“好个钟离睿,我原以为推荐七公主嫁过去是我送的顺水人情,没想到,这原就在他的算计之中啊!”皇后心头涌起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起了恨意。
“妹妹先别气,我还有更不得了事儿。”左永年一脸神秘,“听说,六公主在建兴,魏王还去瞧过她,送过些东西。”
“魏王?堂兄妹之间接济一下也没什么吧?”皇后不解。
左永年深深地盯了一眼妹妹,颇有些嫌她愚钝的意思:“魏王是谁?前太子的儿子,六公主可是钟离睿放出去的,她去哪儿不好,偏偏就去了东北,还与魏王有来往?!”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前些日子皇上召见了海东军的孙林峰将军,专门询问过魏王近况。”皇后说。
“你看,是不是?”左永年问,“此事事涉后宫,妹妹想办法告诉皇上?”
皇后想了想,说:“我怎么说?如今孙林峰将军一家子都回东北去了,谁来作证,再说,人家就是还在永乐,也不见得愿意帮我们作证。至于魏王那边,那是前朝的事,需得哥哥安排人盯紧点儿。你今日带来的消息正好,我还有要事与你说。”
左永年原以为六公主的事儿已经是大事儿了,皇后还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问:“哦?”
“皇上以前一直在监视小安远侯,而且最近在为老侯爷生前留给小侯爷的遗笔费神,恐是对信中内容有所怀疑。我已经安排人在想法子弄这东西了,此事若是办成了,皇上还不得给崇儿记一功?”皇后颇有些得意。
左永年大吃一惊,皇上一直对老侯爷态度矛盾他是知道的,可人已经死了,至于小侯爷,从小被扣在永乐,又做了驸马回不得西境,如今还被安排进了北大营,他原以为皇上已经彻底放下了对钟离一族的疑心,皇后这么一说,似乎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呀,于是问:“老侯爷遗笔?谁能帮你在侯府弄这档子事儿?你这偷偷摸摸搞来的东西,怎么给崇儿记功?”
“嗯,是谁你别管,我自有办法。信中若真有惊天大秘密,皇上还能追究我偷摸的罪名?哥哥也真是担心过度了。”皇后轻松说到。
左永年走后,皇后立马差了人去通知贞儿进宫探母。
贞儿接到消息,心道不妙,自己不过才拖了几天时间,就拖不过去了,只好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带着时云进了宫。
说是探母,贞儿进宫就被带去了凤阙宫。见到皇后,贞儿行了礼,起身还没站稳,皇后便问:“前几日的消息可收到了?”
“收到了。”
“那为何迟迟没有动作啊?”皇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皇后娘娘,我从未听说过什么遗笔,娘娘恐是受了奸人蛊惑。”贞儿有些心急。
“大胆!本宫能让你做的,定是确切的消息,你竟敢怀疑本宫。”皇后的态度再不似之前那般温和,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皇后娘娘,贞儿不敢,但是小侯爷从来都不会瞒着我。再说,若真有其事,娘娘想也知道不过是寻常家书罢了。”贞儿跪地带着祈求的音调说到。
“是不是寻常家书你不用管,你只消按本宫吩咐的做便是。”
“其他什么都行,这件事儿恕贞儿难以从命!”贞儿声音温柔却很是坚决。
“其他什么都行?呵呵,说得好像你在其他事儿上替本宫出了多大力似的?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在敷衍本宫!”皇后威胁道。
“皇后娘娘,这件事我做了,会伤害小侯爷,娘娘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小侯爷的。”
“还真是有了小侯爷就忘了亲娘!”皇后冷笑道,她心里对钟离睿早已有了巨大的怨气,哪里还记得当初答应的不伤害小侯爷的话。
贞儿不语,她一时顾不上自己的母亲,只想先紧着钟离睿的安危。
“既然你不说话,那就听本宫说。”皇后也不着急,慢慢说到:“六公主沈萌,是钟离睿作假放出去的吧?他为了娶你,骗了所有人,对吗?”
贞儿听到六公主,一下子慌了神,“皇后娘娘,不是的,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六公主与杨公子两情相悦,并不想嫁给小侯爷,小侯爷为了成全他们才出此下策……”
“够了!两情相悦就可以违抗圣旨?就可以欺君罔上?”皇后越发严厉起来。
“我……请娘娘莫要怪罪小侯爷,一切都是贞儿的错,一切罪责贞儿愿意承担。”贞儿着急,流着眼泪使劲儿磕头认罪。
“其实这件事也不是没有余地,本宫就是因为心疼你,所以还没有告诉皇上,你现在有机会救钟离睿,那就是去把老侯爷的遗笔弄到手,我不仅可以放过小侯爷,我还可以放过尹昭仪。你好好想想,这可是很划算的。”皇后又换了一副温柔的面孔和贞儿说。
贞儿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好,好,我去,我去。”
“哎,这就对了嘛!起来吧,地上凉。”皇后甚至亲自伸手去扶贞儿,“行了,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你去看你母亲吧,让殿外的丫头留下,本宫这儿有一匹皮料,让她包两张带回去,这大冷天儿的,给你家小侯爷挂在大氅里,暖和。”
时云跟着碧娇去取皮料,贞儿独自回了承栖宫。许久不见,见到母亲的第一眼,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母亲问她,她却只说:“北风寒,眯了眼。”
“你知道吗,德妃娘娘最近竟然来了承栖宫两回,还送了些补品什么的。这么多年了,德妃娘娘最是心善。”尹欣欣说。
“哦,是吗,挺好的。”
“小侯爷如今忙,你可要把府里照看好,别让小侯爷操心。”
“嗯,是。”
……
尹欣欣难得见女儿,心里高兴,拉着贞儿说了许多,贞儿却都是心不在焉。
回到侯府,贞儿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去钟离睿的书房翻找那封信。季钊和吕卫见状,问:“公主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我们帮您。”
贞儿一口便回绝了,只说是侯爷不在家,自己无事可做,想找些适合自己的书看看。
所有的地方都翻遍,贞儿也没发现什么书信,思来想去,她又去卧房找,寻遍了箱箱柜柜瓶瓶罐罐也没找到。坐在床边呆了一会儿,她的眼神儿落在了钟离睿挂在架子上的常服上,这是前儿个他去北大营之前换下来的。贞儿走过去取下来,从内袋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竹筒。贞儿轻轻拔下盖子,只见筒里卷着一张纸,还没抽出来,门口传来一声轻唤:“贞儿!”
贞儿一惊,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转过身,原来是白夫人,此刻她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母亲,你怎么来了?快坐。”贞儿慌张地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脚下掉落的东西将她暴露无遗。
“睿儿如今常不在,方才听季钊他们说你感觉无聊,都寻起书看了,我便想着过来陪你说说话,你原是在找这个。”白薇也不生气,蹲下将竹筒和盖子一起拾了起来,顺手盖上,又递还给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