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睿没有接话,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茶杯,他觉得,以于同的个性,当是能忍辱负重之人,不至于如此莽撞。但个中缘由,他还是不甚理解。
正在此时,左永年居然不请自来,笑盈盈地走进了门。“巧,永王也在啊。”左永年向永王行了礼,坐在桌边,自己倒了一杯茶。
沈昱见左永年如此轻车熟路,有些烦,自从柳烟死后,他以为左永年与钟离睿之间便了了,难不成他还真拿捏着钟离睿不放?
左永年知道永王与沈昱关系好,也不避着,抿了一口茶,说:“我今日倒也没别的事儿,就是过来看看小侯爷。”
“那还真是稀奇呢,不年不节的左大人空着手来看人?”沈昱讽刺道。
“永王这话听着不太友好啊!”
沈昱懒得搭理左永年,什么话都没接,站起身,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沈昱一走,左永年就更不消忌讳了,笑着对钟离睿说:“我是来恭喜小侯爷的。”
“何来之喜啊?”钟离睿怎会不知左永年所指何事,故意反问道。
“哎,小侯爷此言差矣。励王被杀,于同被斩,这怎么就不是喜事?当初皇上下旨,饶了他俩性命,我就觉得罚的轻了,无慰老侯爷在天之灵呐!如今二人自食其果,实乃大快人心。”
“只能说上天自有公道吧,说是喜事,倒也大可不必。于同的性命,是我请皇上留的,没留住罢了。”
左永年听了这话,奇怪的很,为何小侯爷如此态度?便问:“小侯爷这是何故?”
“于同也不过是被人利用,后来他也帮了我不是?过河拆桥这事儿,我做不来。”钟离睿直言不讳。
左永年心头一紧,这话怎么听着是在讽刺自己呢?说:“小侯爷这是在含沙射影啊?还在为柳烟一事不平?那可不怨我呀!”见钟离睿不做声,左永年有点尴尬,接着说:“罢了罢了,不纠结这事儿。我今日还有别的事儿要和小侯爷说。”
“嗯?”
“那我就直说了。励王**已被铲除,小侯爷大仇得报,我也算是小小助了小侯爷一臂之力,当然,凭我们之间,那自是应该,不过,今后我还是想请小侯爷在皇上面前多替相王说说话,尤其是立储之事。这么多年,皇上一直都不愿意提这茬,大臣们旁敲侧击也不顶用,我看皇上对小侯爷颇好,以后,相王还要仰仗小侯爷才是!事成之后,相王自不会亏待小侯爷。”经过柳烟、励王之事,左永年相当清楚钟离睿实非庸辈,他想替相王将其揽入麾下,日后堪当大用。
“左大人这是哪儿的话,我与左大人忘年之交,当为美谈,而我替父亲查明真相洗刷冤屈,也是做儿子的本分,不存在谁帮谁。至于相王,他若有本事,那皇上自会选他做太子,何须你我操心?更何况,我看相王并没有如此心思啊。”
左永年听出了钟离睿话中的拒绝,一下子不爽起来,本以为自己与小安远侯即便不算真朋友,那也是利益相关,岂料他却如此决绝。左永年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说:“怎么,小侯爷这是要相王亲自来请?”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皆为人臣,不可越矩呀。”
“怎么?小侯爷刚刚还说自己不是过河拆桥之人,这不过片刻,就翻手云覆手雨了?”
“左大人还真是会偷梁换柱,你我之交,当不该与太子之争相提并论。”
“有趣,左某还真没看走眼,小侯爷果然高明。我与你谈交情时你与我谈条件,我与你谈条件时你又与我谈交情。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左永年十分生气,“噌”一下站起来,简单行了个拱手礼愤然离去。
先见沈昱气呼呼的出去,后又见左大人气呼呼的出去,贞儿奇怪,赶紧进屋去瞧,只见钟离睿坐在书案前,表情也有些木讷。
“阿睿,这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这么不高兴?”
“你知道的,你四哥不喜欢左大人,而左大人今日前来,想要拉拢我助相王争取太子之位。”钟离睿尽可能地不瞒着贞儿。
“那你……?”
“我说过不会与左大人同流合污,我不会食言的。”钟离睿微笑着对贞儿轻轻闭了一下眼睛,脸上写满了宠溺,“何况太子之位,牵涉太多,我若是答应他,以后势必要与永王为敌,且不说我与永王的交情,光是冲着你,我都不会答应的。”
柳烟一事过后,贞儿就知道钟离睿会与左永年划清界限,现在他说到做到,贞儿心里便有了底。“那左大人会不会对你不利?”
“你和你四哥还真是兄妹,每次都说一样的话。”钟离睿站起身摸了摸贞儿的头发,“我又没什么把柄在他手上,怕他什么?”
“哦。那你会帮四哥吗?”
“你想四哥做太子,将来做皇上吗?”
“不好吗?做了皇上就能想怎样就怎样,可以让世间公平公正,让百姓安居乐业,让边疆再无战事……”
钟离睿听着贞儿的愿景,觉得甚是美好,“傻贞儿,做了皇上,哪里真能想怎样就怎样啊,每天那么多事务要处理,那么多规矩要遵守,还要被大臣参来参去,烦心的很呢!”
“嗯,也是,还会有很多妃子、很多孩子,那慎儿,哦,不,别的孩子也会像我一样不受宠爱?那这样看来,确实不好。”听完这话,钟离睿真是哭笑不得,原来她最介意的还是这个。
“不过,倘若能尽力做到你前面说的那些,做皇上还是挺值得的。”钟离睿说着,就在心里想,相较于善良软弱与世无争的相王,永王确实是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