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朵,她轻轻把手从钟离睿大大的掌心中抽出,羞怯地转过了身。钟离睿绕到她面前,歪低着头,笑着叫她:“贞儿。”
贞儿缓缓抬起头,轻轻回道:“嗯。”
“贞儿,以后我绝对不会再骗你了,真的,再骗你,就……”钟离睿想了想,“再骗你就五雷轰顶。”
“说什么呢!至于吗?快收回去!”贞儿瞪了他一眼。
“嗯,好吧好吧,再骗你就……你就再也不理我!”钟离睿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贞儿见状,也跟着笑了。
钟离睿被封立安远侯那日之后。皇后左永怡得知励王沈严因功受赏,就有些急也有些气,当日就差人去请尚书令左永年。
见到左永年,皇后立刻屏退了旁人,连礼节也都免了。开门见山就问:“哥哥,沈严此番算是立了大功,我崇儿可怎么办?”
“皇后娘娘不要着急,皇上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册封励王为太子的。”
“我怎能不急,前有沈昱治水,虽说皇上没赏他,但也是功劳一件,这后有沈严立战功,还受了赏,前次哥哥出手阻了他祭祀立功,还没高枕无忧几天呢!我崇儿可如何是好?”皇后有些抱怨的说。
“哎呀,小妹,这朝堂之事风云莫测,时日还长,你还怕崇儿无所作为?”左永年反问道。
“哎……”皇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哥哥,你是不知道,这崇儿就好像一点没有这个心思。”
“小妹别着急,有你如此为着他,日后他总有懂事的一天。”左永年一边安抚皇后一边说,“话说回来,励王这事,依我看,没那么简单。”
“哦?怎么说?”
“按理说,皇上如果想要立太子的话,这带着军功回朝的大皇子可是最好的人选,怎得皇上连立储的话茬都不愿意接?还有,皇上封了小安远侯,还奖励了安远军,却只赏了励王一把弓,这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吧?”左永年说“小气”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瞅了皇后一眼。
“对了,沈严班师回朝那日,连夜被宣进了宫。”左永年一串反问倒是提醒了皇后,她想起了这件事,“因为那晚皇上本来说好了去我宫里歇,可是很晚了都没来,我就借着去勤政殿给皇上送补汤,想看看皇上还去不去我宫里。我去的时候勤政殿宫门外的侍卫说皇上正在和励王说话,可我走到殿门口居然发现没有侍卫也没有值夜的小公公。”
“哦?你听到什么了吗?”左永年有些吃惊。
“没人通传,我也不敢直接进去,想着皇上定是有要务,我就走了,走的时候我听到里面传来好大一声响动,应该是什么东西砸到地上了。”皇后仔细回忆了那晚的情形。
左永年这下更加肯定这里面有问题了。“对励王赏同于无,而同是副将,提了魏虎代行安远侯之职,却把于同几乎是平调到了南大营,此事蹊跷。”
“哥哥此话怎讲?这从边塞调入永乐,可是莫大的荣幸呀!”
“荣幸?你久居深宫,不得其详。”左永年解释说,“谁人不知这是明升暗降啊,莫说是中郎将仅仅只比于同在西境的职位高半阶,光是南大营这几年的处境,就可以说是日渐衰落。这南北大营虽说都是禁军,北大营可是直接护卫皇宫,属皇帝直管,一般人进不去,这南大营就不一样了,筛选条件没那么严苛,南大营拱卫都城,能进南大营说起来也是光耀门楣的差事,所以永乐或州府权贵都想把自家男丁塞进去,这些人懒散惯了,也不好带,导致南大营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让于同去南大营带兵,可不比带有规有矩的安远军舒坦。”
“哦……原来如此。那哥哥的意思是,这算是一赏一罚咯?”
左永年踱步思索一番后,凑到皇后身边小声说:“你在宫中想法子打听清楚,皇上那晚和励王说了什么,我们再从长计议。”
左永年回府后第一件事就是差人私下去兵部查了于同的底儿,其他的倒是没发现什么,只是他爹于志远让左永年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于是,只好让南大营的“自己人”帮着多盯着于同些。
这一天,皇后趁着皇上午间休息时间来到了勤政殿,正在殿外园子里和几个小公公拾掇花草的李培见了皇后,赶紧迎过来行礼,“皇后娘娘安,皇上这会子正在睡午觉,皇后娘娘您是在这儿等还是晚点儿再过来?”
“本宫倒是没什么急事,这不是有日子没见到皇上了嘛,过来看看。李公公这还亲自搬弄花草呢?”皇后一脸笑意地看着那些开得正艳的菊花说。
“皇后娘娘见笑了,为皇上照管这些花草是奴才的荣幸。”李培赶紧回道,“这些菊花都是皇上心爱的品种。”
于是皇后还真就不着急地和李培他们一起弄起了花儿来,听李培和安福给她讲这些菊花都分别是什么品种。
聊得正轻松,皇后一边摆弄花一边很自然的问了一句:“那天皇上说好了来凤阙宫,怎得没来,也没差人来通传一声,害本宫等了半夜。”
李培一听这话,警觉起来,一旁的安福一边修一盆翠菊一边接话:“那天励王殿下刚从西境回来,皇上斥责殿下呢。后来皇上说不去凤阙宫了,奴才还问需不需要去给皇后娘娘通传,皇上体恤娘娘,说太晚了,恐娘娘都歇了,就不必打扰娘娘了。”这安福平常就嘴多,李培却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没有分寸,但当着皇后的面,他又不能直接训斥,便小声却严厉地叫了一声:“安福!”安福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干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跪地:“皇后娘娘赎罪,是奴才多嘴了。”
“本宫问话你答话,这有何罪?起来吧。”
又摆弄了一会儿花草,皇上醒了,皇后示意自己去伺候皇上更衣,李培等一干人就只好在殿外守着。穿好衣服的沈易安坐到书案前,似是没有睡好,有点头疼,就闭着眼仰着头靠着,皇后赶紧过去点了安神香,走到沈易安身后帮着他按摩,眼睛忽地落在了皇上书案的砚台上,那是先皇在世的最后一年,沈易安的生辰所赏,沈易安一直都甚为珍惜,几乎不用,别的砚台是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个砚台一直都摆在这里,可不知怎得,此时这砚台是裂开的几瓣拼凑在一起的,还有一角都缺失了。想到那晚的声音,左永怡知道砸的就是这砚台。
左永怡最是不喜欢有什么事悬而未知,沈严这事儿她虽然知晓了一二,可是详情如何始终扰乱着她的心绪。又过了段时间,皇后思量着要给皇上添置一件皮毛护腰,入了冬皇上好用,便差人去叫安福,让他把皇上最近用的护腰带过来。
安福到了凤阙宫,跪地行了礼,双手把护腰呈上。侍婢接过后,皇后说:“辛苦安福公公了。起来吧。”
“皇后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给皇后娘娘跑个腿儿,是奴才的荣幸。”安福轻轻起了身。
还未等安福站定,皇后就说:“这眼看就要入冬了,正好本宫娘家送过来一张虎皮,本宫就想着给皇上做件护腰吧,可是今年皇上也不知怎得,消瘦了不少,以前本宫做过的尺寸怕是不合适了,就让你送件儿过来比比。”
“今年自打西境战事后,皇上一直都有些郁郁的,往常喜食的东西都吃不下几口,夜间也时常难以入睡。”安福听皇后一言,知道皇后这哪里是要比尺寸,这分明就是质问皇上为何消瘦了,赶紧又跪下给皇后解释。
“按说这西境打了胜仗,皇上不可能是因为这个操心,怕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有,太医每日都来请平安脉,从没说过皇上有疾啊。都是奴才们没有照顾好皇上,还请皇后娘娘恕罪。”安福最是会察言观色,听了这话,安福头磕得都恨不得栽进地里。
“你们整日在皇上身边,都不知为何?”
安福一下着了急,生怕皇后怪罪,赶忙说道:“皇上日理万机,操心的事实在是多,但是皇上确实是自打西境战事以后才明显心绪不佳的,尤其是那日励王归朝以后。”
皇后听了安福的话,转过头对着侍婢说:“你们把护腰拿下去吧,把尺寸量一量。”随即做了个手势,示意所有的侍婢都出去,然后才问安福道:“励王是怎么惹了皇上生那么大气?”
安福见众人都退下了,自知今日皇后传唤自己定就是为了此事,怕是想搪塞也搪塞不过去,只能认了,便将自己当时看到的和从干爹李培那里听到的一并告诉了皇后,“励王和于同将军联合抗命,才导致安远侯战亡的。”安福心想,皇后总是不会害皇上的,说了这些也没什么关系。
不几日,皇后就找了机会把这些事都一应告诉了左永年。左永年本就猜了个七七八八,皇上能如此着急地宣励王进宫,不为赏赐却是一通训斥,还砸了心爱的砚台,定是励王犯了大错,毕竟当初祭祀一事皇上都没对励王发过火,原来是和于同抗命,害了安远侯。
“哥哥,那是不是找机会参励王一本?”
“不可!”
“为何?”
“皇上明明知道励王和于同抗命一事,却还是赏了他们,说明皇上根本就不想处罚励王。我们再去参一本,岂不是多此一举?怕还要招致皇上的不满。”
“那如何是好?”
“励王和于同抗命到还没什么,将在外军令可不受,仗也打赢了,我怀疑这两人有勾结。”
“哥哥如何得知?安福可没说。”
“我只是怀疑。励王头日里刚挨了训斥,第二日朝堂上还保举于同代行安远侯之职,说他二人没有勾结,你信不信?”
“那皇上知道吗?”
“不好说。不过皇上有意护着励王是肯定了。所以这事儿无论皇上知不知,我们查实了,都不能说。皇上若知,那我们说了,就是揭了皇上包庇之短,若皇上不知,说了能不能一招扳倒励王还不一定。”
皇后听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就全凭哥哥处置了。”皇上的心思,皇后这些年也是揣度不清,前朝的事儿,她也看得不如哥哥清楚,只要能扳倒励王,此事由谁去参,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