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的时间定在了第二天早上的八点，除了参加比赛的孩子和工作人员以外，其他的修文族人在比赛结束前都不能出门。即便是自己的孩子要参赛，他们也只能在家中观看比赛的直播。

在八点的钟声敲了三下后，随着一阵机关运作的声音，岩崖广场旁的所有居所全数向两侧移开，广场的地面开始缓慢地下沉，随后升上来一座平台，平台的正后方有一块木制影壁，影壁的四角用剔地起突的雕刻方法刻着四位兽神的兽纹，龙，蛇，蛟，狐，高高凸起的兽纹浮雕发出耀眼的金光，影壁中央则嵌雕着一个巨大的太阳纹。

这里原本是修文族祭神的地方，现在却成了选拔赛的擂台。

在符兽族彻底占领垚星的第二年，他们就下达了命令，只要修文族定期举行选拔赛，将获胜的孩子送到主城区的圆居中接受训练，他们就可以和平共处，绝不会对修文族人赶尽杀绝。

只要能通过圆居的训练和考试，就能在主城区中生活和工作，可是所有人都清楚，这样的提议看起来很诱人，实际上却危险重重。

比赛中没有任何限制，有些孩子无法忍受岩崖中的生活，一心想要回到主城区，所以在比赛中无所不用其极，最后要么当场死亡，要么重伤残疾。即便是获胜的孩子，也不过就是像被判了“死缓”一般，等去到了圆居，他们不是在嵌埋符文的时候因为无法承受而死去，就是在后来的训练和对战中因为无力应对而被淘汰。

本来比起那些因为符文而死去的孩子，被淘汰的人好歹还留着性命，但是他们根本无法忍受这种落差感，很多人在回到平苍涧后就选择了自杀，被救下的人也都或疯或傻。

这场比赛对于修文族人来说，就像噩梦一样。

“红族长，昨天睡得好吗？”坐在观席上的梦狐亲切地问了一句。

“多谢天君关心，还好。”

红叶现在真的很想把他那漂亮的脑袋拧下来，虽说在她看来两位天君都是混蛋中的混蛋，但是梦狐更是可恶，他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嘲笑人。

何况他这回来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把她们和凡啸分开，虽然自己还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肯定不会是好事。他明知道自己定然忧心不已，却还是要明知故问，实在可恶！

“您还年轻，可别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事情熬坏了身体，我和环龙不一样，比起大祭司，我更信任您。”

“多谢天君。”

“那就让我们准备开始吧，我相信今年的选拔赛一定会很精彩。”

擂台上分了好几个区域，几个组别的对战可以同时开始，最终胜利的人数每年都不同。按照规定，只要赢过一场对战就能获得进入圆居的资格，可是每次都有孩子再次挑战其他组别的胜者，说白了，他们希望获得资格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有自己一个人。

比赛开始后，调度室里的兵部司空罗尘生注意到外面围着的盲氏都被撤走了，他立刻按照凡离的嘱咐派了一队护军出去寻找凡啸。

做完这件事后，他迅速别过头去，没有再看屏幕一眼。那上面的比赛画面对于他来说是真正的噩梦，会让他不断想起自己弟弟的惨状。本来当初弟弟被淘汰，他满心欢喜地想着至少他能回到自己身边，却没想事情永远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了。

直到今天，他都还在不断鞭挞自己的内心，他甚至无法确定当时自己救下想要自杀弟弟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红族长，您的亲卫时刻都跟在您身边吗？”梦狐边看比赛边问。

“是，我只信得过她们。”红叶毫不犹豫地答道。

“我们符兽一族不信人心，只信自己。”

“所以，你们才训练出了盲氏。”

“无爱无感，无痛无情，我不需要相信他们，只需要使用他们。”

和梦狐身后那些高大健壮的盲氏相比，红叶身后站着的凡离和庭书卿显得气势不足，但是真要论武力，她们却未必会输。盲氏并没有符文可用，所以真要比起刀术和搏斗来，红叶的左右都护都是高手。

“左都护想必很记挂自己的哥哥吧？”梦狐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庭书卿心中一颤，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提到这个，一时间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书卿是懂事的孩子，她哥哥既然已经留在了主城区，她就不会再叨扰。”红叶接过了话头。

“兄妹情深，想必心里也不好受，还真难为她们。”

当年哥哥被带走的时候，庭书卿还在昏迷中没有苏醒，她和哥哥见的最后一面，就是在选拔赛的擂台上。

“不管是她们兄妹中的谁，只要能为符兽族添力，都是她们的福气。”

红叶在心里咬着牙，但是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地应和着。

环龙没有再开口，转过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台上激烈的赛况。

很快，第一轮对决就已经全部结束，胜利的孩子们身上都带着血，那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输家基本上非死即残，从前红叶见了这种画面都会恶心到反胃，如今她已经麻木了。

第一轮结束的钟声刚刚敲响，立刻就有孩子提出再次挑战。

每一次比赛都是如此，不管红叶在赛前如何劝说，那些孩子和他们的家人都像疯魔了一般，放着活路不要，一定要去走那艰险的死路。

其实即便最后胜了又如何？这么多年来，真正在主城区留下的人只有庭书卿的哥哥，其他人都下场惨烈。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一波一波献祭着自己的年轻的生命。

就在红叶痛心疾首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挑战！”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凡啸突然出现在了比赛现场，她的衣服上有好几处被刀划开的豁口，脸上还印着几点干透了的血迹，样子不可谓不狼狈，但她脸上却看不出一点表情。

凡离看见凡啸这个样子，一下子就失去了控制，直接就想往凡啸那里跑去。庭书卿死死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然后冲着她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

“天君见笑了，这孩子病了，原本就是没有参赛资格的，没想到她自己突然跑了出来，我这就叫人带她回去。”

红叶连忙解释着，想要示意凡离带凡啸离开。

“慢着，我看这孩子勇气可嘉，为何不让她参加呢？”

梦狐摆了摆手，阻止了她们的动作。

“可是，她没有参加第一轮比赛，按照规矩，她也是不能……”

“这有何难，规矩是人定的，只要我允许她参加就行了，”环龙笑着打断了红叶的话，“不过中途参加确实有些不公，不如这样吧，那就让她一对多，同时挑战所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