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了一面?”江欢十分意外,她这个大师兄,为人谨慎,可不像是如此草率行事之人才对。
“是,”枫与点头,“不仅如此,霍宁对顾瑛的看重,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几乎是搭上自己的仕途在为顾瑛的前尘铺路。”
南朝推行九品中正制,不仅只在士族中选拔官吏,还把官员分为清官、浊官两种。
清官,又名清资官,通常由豪门大族的子弟担任。品阶高,手握重权,事务清闲,每天最多只是在位置上点个卯即可,根本不用干实事。
而浊官就惨了,由寒门,或者向顾瑛这样的旁枝子弟担任,地位低,工作繁忙。
霍宁出身渝州大族霍氏,生来就是清官的命。但他本人克己奉公,不同俗流,不甘居清官之位,浪费生命。自请从浊官做起,一步一步爬到廷尉卿的位置。数十年如一日勤于政务,清廉守法,铁面无私。
算是十分励志的典范了。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他在世家子弟中格格不入,渐渐被孤立排挤。对此,霍宁依旧不改其志,特立独行。
直到十年前,顾瑛出现在他面前。
头一回,霍宁不顾自己的原则,为他求得清官之位,一路扶持他坐上司天监主簿之位,官阶虽小,却是天子近臣,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然而顾瑛并非什么良善之辈。
此次霍宁被人抓住把柄,外放出京,其中也有顾瑛的手笔。真的是,徒弟虐我千百遍,我待徒弟如初恋啊……
江欢几乎都要怀疑,顾瑛是霍宁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
对于江欢的合理怀疑,枫与嘴角微抽道:“有道理。但属下倒觉得不像,霍宁这样的人,从来都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若说是他的亲儿子,可能反而不会对他这么好。他这态度,倒像是对待债主……”
江欢觉得有道理,“还是欠了好几条命的那种债主。”顿了顿,“让人盯着他,看看他要做什么。”
“是。”
马车停在顾家庄,大家便被挂满白缦的顾家老宅惊呆了,连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管家与仆人们也统统穿着白衣。
这是在办白事?
楚江迟疑道:“顾贤侄,不知我等可会打扰……”毕竟人家家里有人过世,他们还借宿又借船的,平添烦扰,实在不妥。
顾瑛了然一笑道:“楚师叔想必是误会了,家中并非有人过世,而是族弟娶妻。”
“娶妻?!!!”楚江明显更惊讶了。既然是合婚的大喜事,怎么不挂喜帐,挂白缦。
楚江还欲再问,郭儒林悄悄扯了一把他的袖子,打断道:“如此喜事,我等倒是要讨杯喜酒吃!”
“诸位师长舟车劳顿,请稍作休息,”顾瑛躬身行礼道,吩咐管家要好生招待。
确实。为了能在天黑前赶到顾家庄,大家都十分疲惫。尤其是顾瑛那么一提,连问东问西的楚江都自觉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跟着引路的顾家奴仆,往厢房走。
只有霍宁脸色铁青,有几分难堪。
一路上,江欢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这个婚礼办得实在稀奇,穿白衣,挂白缦也就罢了,所有人都笑得十分勉强,表情中带着几分凝重。
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握了握江欢的手心。
是谢夫人。
谢夫人也觉得这个地方十分诡异,但她也是做了三十年的谢氏宗妇,什么风浪没见过,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对谢氏动手。
她看小姑娘表情有些冷凝,以为她被吓到了,便小声安慰她道:“瑶瑶莫要害怕,万事有阿珩在,他是男子汉,会保护我们的。”
江欢:“……”
什么叫有谢珩在?
谢珩能顶个屁用,他连她都打不过。
……
江欢无语。谢夫人却以为她被吓到了,提议今夜她们可以住一间寝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