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各自退回自己的车架,出发上路。南朝兵力分散,除了拱卫都城的中军与镇守九大州的州郡军,便是世家大族手中的私兵部曲。
除了太子萧纯赠给江欢的三千金甲卫士,各大家族都有私兵相护,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小一万的护军。
虽说山林间常有流寇出行,但他们这浩浩荡荡的兵马,别说只是路过,就算顺便将流寇的山寨给扫荡了想必也是够了。
都城至东宁郡三百里,约五日的路程,快的话第四日也就到了。谁知这一路他们足足走了将近半月仍未到。
“咚——咚——咚——”日暮时分,般若寺的鼓声响彻奚蓝山。林中是扑簌簌山雀归巢声音。此处位于白河郡的边界,离东宁郡已经不远了。然而今日又是一个淫雨霏霏的坏天气,不知明日能否上路。
女孩身穿暗金线雪缎菱花裙,肩头披着一件玄青色鹤纹披风,立于廊下,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人,男的一身金甲玄衣,女的一袭墨色劲装。
枫与忧心忡忡地道:“郡主,三日后便是陶先生的清谈会了,再如此耽搁下去,只怕是赶不上了。”
盛戎却是一笑,宽慰道:“枫与姑娘多虑了,顾主簿昨日夜观天象后,说明日之后便是艳阳天气。咱们走快路,定能赶上清谈会。”顾主簿,是说常年一身白衣道袍的顾瑛,乃是司天监主簿。
顾瑛?枫与想起这个人就十分无语,一脸愤愤地撇嘴道:“那个神棍的话如何能信。”
江欢不由失笑,之前他们被连天的大雨困在城外驿站之中,闲来无聊,顾瑛给大家看手相测字,所有人都是大富大贵的命格,顾瑛也是说尽了好话。谁知轮到枫与时,他却面色大变,斩钉截铁地道她近日必有血光之灾,不宜出行。
枫与:“……”
他们江湖中人过的本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所谓的血光之灾不过家常便饭。至于不宜出行,行走江湖,怎么可能足不出户?
“小师妹。”庭中传来一道轻呼,擎着竹伞的青衣男子施然走来,面容清俊,气质温文。
江欢福身道:“七师兄,从何而来?”
“正殿。连日阴雨,屋中潮湿闷热,我与住持净空师父论了会儿佛法,”郭儒林道。
江欢:“没想到七师兄还懂得佛法。”
郭儒林笑道:“略知一二罢了,哪里不得上净空大师,佛法高深。”
能与净空大师论佛的,怎么可能只是略知一二。江欢知道,郭儒林只是自谦之语。在南朝上至皇族,下至寒门,皆崇玄学,贵清谈。
而论禅,没人比得上琅琊林氏,般若寺便是林氏先祖南迁途中所建。江欢记得,般若寺住持净空,便是出身琅琊林氏。
“这该如何是好……”一声叹息。
霍宁等人,身披蓑笠从寺外而来,一身潮气,谢珩也在其中。
“大师兄,究竟出了何事?”
霍宁道:“斥候来报,前方峡谷两侧的山尖被雨水冲刷,滚落不少巨石。官道被压塌,怕是一时无法动身。”
“这……”
“清谈会只剩最后三日,怕是与我等无缘了……”
“唉。”
众人均垂头丧气,万分遗憾。
只有江欢,无可无不可。而且心中还涌起一丝丝窃喜,她原本就不想参加什么清谈会,所谓清谈会,就是一群来自各郡州的文人雅士共聚一地饮酒谈玄,短则三四日,长则月余。
内容无外乎,宇宙到底有多遥远,圣人到底有情无情这种虚无缥缈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