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金府喜气洋洋,唯有二夫人的院子沉静如水。院中老树依旧,似一位见惯了风浪的老者。
金锡予板正地跪在地上,他心里很紧张,眼睛却不敢看向自己的生母。
外人传他的容貌与好脾气,熟人知他傲气,而王氏,看尽了他的小心翼翼与怯懦。
并不是他本性如此,只是因为太过在乎,反而束了手脚。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王氏开嗓,声音如同她的容颜一般极富魅力。
母子见面,倒像是三堂会审。
金锡予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朗声道:“孩儿斗胆,想向母亲请教。”
母亲二字,他念的重。
这么多年,也算是等来了这个时刻。
二夫人听了,一口回绝:“我不是你母亲,大夫人才是。”
金锡予是金家的独子,庶出的身份对整个金府都不利,因而许多年前,他的母亲就是大夫人了。
母亲依旧是这般啊。他趴伏在地,不理会称呼的问题,坚持问道:“孩儿究竟做下了何等错事,惹母亲生气,让您二十年来对我不管不问,若非这张脸,孩儿真不知生母是谁。”
他声音闷闷的,却有力。二十几年的怨恨,疑惑终于还是脱口而出了。
二夫人的神色终于变了,她听了这话,眼神像蒙了雾般飘渺。她先是扯起嘴角想笑,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笑不出来。
“你那张脸,正是我讨厌的。”
金锡予的身体一抖,终是忍不住抬起了头,那张与自己相似的嘴,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二夫人撇开眼睛,不愿看他,只瞧着院中的老树,“既然你今日来求一个答案,我便告诉你,省的你我彼此折磨。”
她的手悄然抚上自己的脸,葱白的手指上未染半分颜色,“旁人言我忠贞,无名无份跟着金卢何许多年,看他从一个无名小卒到今日的侯爷将军,为他生下独子,还肯相让与正妻。”
二夫人声音柔柔,言语中往事浮现。
许多年前,天下大乱,兵匪当道。她本是城中酒馆家的女儿,兵马动乱,殃及无辜百姓,她一家也不得幸免。
幸而被沈家军所救,金卢何那时只是大军中的小小兵卒,见她貌美,心中动了心思,月黑风高夜,强污了她的清白。老天无眼,不知金卢何走了什么大运,竟然很快就在战场上立了功,一路升官,做了沈将军的副将,也就顺理成章的将王氏留在身边伺候。
“一眨眼,这么多年也就过来了。”二夫人说到尾句,情绪也是淡淡的。
充满了屈辱无奈的故事,从她的嘴里缓缓讲出,倒像是别人的故事。
“我心中对他,自然是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