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样的!您可真能耐!”周贤直咧嘴,“您见过天然的这样的石头吗?那是墓碑!您踩着人家的墓碑放茅,人家咒你弯腰驼背是应该应分的。”
周贤这话一出,郭家这么多口,围着大桌坐的人呼啦一下站起来一大半。郭老太太吓得手一哆嗦,没端住饭碗,直接掉地上摔成了八瓣。
“哎呦我的天老爷啊!这是做了什么孽哟!”郭老太太拍着桌子哭天抢地地嚎,“那上头连个图样字啥的都没有,就光溜溜一块儿,我哪知道那是墓碑啊!谁见过那么大一块儿的墓碑啊……我的个亲娘嘞,这可是造了大孽喽……”
不管这郭老太太怎么哭喊,周贤却是被她一句话点醒。这墓碑的规制不像是平民百姓用的大小,这许是哪位大官显贵的碑。这里会不会有个大墓?
周贤这条学术狗的神经被拨撩了起来。他连忙向郭同问:“郭大叔,兀子口在什么地方?下坡子又在哪?”
郭同以为这事情跟自己娘驼背的病症有关系,连忙道:“从我家出去往北,不到三里地就是兀子口,兀子口上边的土坡就是下坡子。不过现在下坡子都被卢家垦成庄稼地了,密密麻麻种的棒子。”
“好。”周贤沉声道,“桐光,你在这儿守着,张罗一些人把那块碑抬出来清理干净了,我去趟兀子口,要不了多久就回来。”
“哎,去吧。唉?”李桐光先是应了下来,而后才反应过来周贤这是把最脏最累的活推给了自己。他还想要反驳,周贤早已施展了轻身的功法,点着墙头越走,不见踪影了。
“还数落我不爱走门,你走门了是怎么着……”李桐光不满地嘟囔了几句,叹了一声。心说自己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郭同看出了李桐光心里头不大舒服,连忙道:“咱们先吃饭,把饭吃了再说其他,这么久了也不差得这一时。到时候我约几个村里又膀子力气的爷们儿来,您在边上看着就好,不劳您动手。”
李桐光端起碗筷来,一想到一会儿要干的活,玩命地倒胃口,实在是吃不下去。又一转头看着还在哭喊的郭老太太,伸手一比划,对郭同问:“老太太都这样了,不给扶回去歇着?”
“啊,对对对,您看我这个脑子。”郭同冲着旁桌吃饭的两个小孩儿招手,“小胖、六子,你们两个把奶奶扶回屋里去,快点快点。”
且不说郭家这边因为几句话乱成一团,周贤他却是运足了脚力,奔向了兀子口。
现如今他已经实现了十年前与孔诤言初见时的一些幻想,例如可以施展像电影《卧虎藏龙》里面一样,完全违反物理法则的轻功。这十分不唯物,但足够玄学。
可周贤现在体会不到在林海上穿梭的快意,胸内满是痛心疾首的焦灼感。碑倒了,墓怎么样了?里面的文物还完好无损吗?那块碑也是文物啊!
兀子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土沟,以前从这里出去便是荒地,故而成为“口”。郭老太太说的地方就是这里。周贤在地面上拨开杂草仔细翻找,终于是找见了一处断裂的痕迹——他找到了石碑的基座,几乎已经全部埋在了泥土里,只留下了很小的一块儿还暴露在地面上。从断口处来看,这块碑是在很久以前被人为损毁的。想到这里,周贤的心又沉下去一些。
对!下坡子。下坡子是兀子口后面一个从平地上隆起的小坡,这里……
周贤抽出随身的佩剑,一道剑光斩出,也顾不得毁坏旁人的庄稼,将下坡子的土齐齐斩开了一小层。凑上前去仔细查看,显红色的土壤和这里常见的黄土全然不同,均匀密实——这确实是封土!
周贤站起身四下张望了一番,寻见一颗栾树。纵身一跃,他来到树最结实的一个高杈上,向下望去。虽然未能将种了庄稼的封土堆尽收眼底,却也足得见这处封土的规模了。
封土堆高约八尺,呈圆钝形。不知是本就是圆钝的馒头样,还是原按照尖方锥形堆砌,结果因为没有条石保护,天长日久变成这样的。从那块早已被腐蚀得瞧不出文字的石碑来看,很有可能是后者。
看封土似乎是完整的,至少是没有经受大掀顶式的盗掘,周贤的心放下了一些。轻叹了口气,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一个考古工作者了。
周贤从树上跳下来,正撞见庄稼地里钻出来一个短手短脚的汉子,一开口不是本地的口音:“你什么人?在俺家地前头干啥么。”
周贤一思量,便知道这就是外来落户的卢家人了。他正欲抱拳,笑容却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