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依无靠?”张妈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既是无依无靠,妹妹你怎会落到这等田地?”
“那、那是二夫人一时心善。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越不过才华横溢的明陶少爷和陆家太太啊”
张妈妈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
末了,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道:“可那顾二少爷的诗文,在游园诗会上胜了我们家少爷,还得了庆王府的贵人夸赞,我们夫人知道了都”
又连忙打住,对着杨妈妈叹道:“我这也是看着这么多年的情分,才同你多说几句。你,自求多福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逼仄阴沉的小房间。
杨妈妈的脸色则终于变为煞白。
那在学堂半点出色之处都无的顾二少爷做的诗文,怎会突然胜了府中人人称道的明陶少爷?
还是在庆王府中
可若是假的,邵氏身边的张妈妈没道理为了一个外人踩自家的少爷。
那便是真的了。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头涌上一阵阵的懊悔。
论地位,两家表少爷都差不离。陆家虽是诗书世家,可陆明陶这一支若在族中显赫,也不至于要孤儿寡母住在镇国公府,而顾家两位少爷虽也是寄居,但族中长辈健在,富甲一方,两者相较,一时间也真比不出个高下来。
她想将儿子送到明陶少爷身边,也是看中了他的才华,指望着有几分聪颖的儿子能读出个所以然来,因而才对那张妈妈备献殷勤,甚至不惜偷盗主子财物来讨好她。
可现在她却告诉她,陆明陶的才华比不上顾二少爷?
那倘若她当时安生地在顾西身边待着,伺候好了那小主子,是不是就可以易如反掌地将儿子送到顾定延身边?
她望了一眼装着满满当当的财物的包袱,却气得想吐血。
这算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幸好儿子不知道。杨妈妈在心中暗暗地道。
“娘。”一位穿着细布衣裳的少年却阴沉着脸进来,道:“你可害惨我了,府里眼下都在传,顾二少爷一首词引得尚书大人和庆王爷都称赞不已,你却偏偏得罪了顾五爷,这条路算是不通了。”
“阿文”杨妈妈吓了一跳,正要招他上前来,那少年却不理睬,自顾自地继续。
“便也罢了,明陶少爷的文采应当也不错,我方才远远看见张妈妈从你这儿出去,可是来给你回信儿了?”
完了。
杨妈妈满脑子只冒着这个念头。
她盯着自家儿子阴鸷的神情,愤怒无助委屈等等情绪在胸口乱窜,接着便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吐出血来,晕死过去。
走出浣衣房老远,束着手一脸威严的张妈妈才呸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若不是急着把那烫手山芋送出去,那等脏乱的下贱地儿,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足。
想着又有一丝怅然。
她家太太好不容易将明陶少爷养成族学里一等一的天才,怎么偏生又冒出来一个顾家表少爷?
这镇国公府一门都是武将,对上能言善道的文官难免有吃亏的时候,因而这些年来也十分注意后辈读书的事情。可惜这一代的嫡支少爷们武学上惊才艳艳者不少,文采上依旧资质平平,这才让他们家明陶少爷占了先,在读书上得了姜家不少照拂和培养。
不过这中秋诗会过后,境况又是大有不同了。那顾家表少爷如此了得,必定是要被姜家看重的。
这关头,杨妈妈突然事发,她哪儿还坐得住?
真是晦气。
庆幸之余,想起那包袱里价值不菲甚至还有她早已当掉又巴巴地买回来的物件,她就气得心绞痛,不免又一路暗骂着那不识眼色的杨妈妈。
她倒忘了,当初是谁鼓动着手头不宽裕的杨妈妈去偷顾西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