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过了半,雁鸣堂的小厨房里就忙得不亦乐乎起来。
年轻貌美的媳妇子嫌恶地催促着砍柴的粗使婆子动作麻利些,担水的见状缩了脖子,低眉顺眼地从那媳妇子身边路过,总算躲过一顿骂。
黑瓦堆砌的矮烟囱上飘起浅浅的厌恶,着玄色杭绸褙子的孙妈妈便在这时掀了帘子出来,审视了院子里各处的情况一通后,拔高了声音喊道:“长青家的,太夫人要的金乳酥可备好了?”
院子里的仆役们闻声都放下了手上的活,连声向孙妈妈问好,被唤作长青家的媳妇子也忙撇下那砍柴的婆子,满脸堆笑地撩开帘子迎出来,道了个万福:“瞧您说的,太夫人要的东西咱们岂有不尽心的道理?一个时辰前就在做了,顶多再要一刻钟便能出炉了……”
孙妈妈只受了长青家的半个福礼便拉了她起来,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又有两人踏进了院子大门,她一瞧就沉了脸。
“王妈妈,原是说好过了晌午便往这儿送一个三等丫鬟补缺,怎地到了这时候才来?你这差事,办得可是不尽心啊。”
领着个小丫鬟的王妈妈吓的一哆嗦,忙赔笑道:“孙妈妈您不省得,二夫人未时刚过便回来了,外院一片兵荒马乱的,又忙着给客人选一位得力的管事妈妈,这事儿就给耽误下来了。人是早就选好了的,您瞧……”说着便把身后模样清秀,神情略有些紧张的小丫鬟推到了孙妈妈面前。
孙妈妈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倒无暇去瞧那新来的小丫鬟,只皱眉道:“给客人选管事妈妈?那客人要长住?”
“正是呢。”
“还是二夫人带回来的?”她有些稀奇,不由再次确认。往府里牵人向来都是大夫人的作风,循规蹈矩的二夫人这还是第一次。
王妈妈见她神色缓和了些,继续笑得恭谨:“我乍闻这事儿也是吃了一惊呢……说是从常州庄上带回来的表少爷,如今父母双亡没了去处,二夫人怜他年幼便带回了府,另一位,说是姨夫人婆家的一位少爷,入府是为了求学的事……这会儿两位少爷正梳洗着,晚间便过来给太夫人请安……”
“常州的表少爷?”孙妈妈沉吟了一会儿,挑眉道:“莫不是和四少爷同日出生的那位哥儿?”
“应当便是那一位了。”
孙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将目光投向有些瑟缩地立在一旁的小丫鬟。
“叫什么?”
“奴婢名唤甘露,见过孙妈妈。”小丫鬟立刻应声,却是扎扎实实地给孙妈妈行了个万福。
“倒是比看上去要机灵几分。”她点点头,又叹道:“不过模样性情较之仙草,还是逊色了不知几何。”
王妈妈赔笑道:“瞧您说的,这府里的年轻丫鬟有几个能越过太夫人亲自调教的仙草姑娘?便是福气,那也是一等一的……仙草姑娘喊您一声干娘,如今飞上枝头,以后您的好日子才真是享不尽呢……”
“倒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孙妈妈无奈地摇头笑,心底却是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