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镇士兵扛着火箭发射器躲进工事里,然后他们在射击孔上架起机枪。程克还不忘把藩镇落后的防空导弹装载到装甲车上,藩镇军将士正向着梁文远炫耀武力。在梁文远的眼里,这就和小孩子拿着水枪吓唬人差不多。这位将军对他的副官说道:“看来程王爷担心我们会夺取检查站,好在天子没有这个意思。藩镇军的乌合之众除了能让王爷支付抚恤金和工资外一无是处。”
梁文远把剿匪部队的总部设在甘霖和下巴山交界的山间低地,他征用位于低地中央的一间货运站。上千名士兵搭乘卡车来到这里并紧锣密鼓的开始搭建营地,货运中转站的围墙旁边建起瞭望哨,沙袋被堆成路障。货运站中央的广场上有一间硕大的仓库,梁文远派人到仓库顶端架设雷达和信号接收器,然后把一系列通讯设备搬进空旷的仓库库房。
仓库附近的几座小楼里储备了武器弹药,空地上搭起成片的绿色营房。朝廷官兵小心摆弄着铁质弹药箱和涂有醒目红色油漆的汽油桶。不可能有人自寻死路袭击朝廷的军营,但是梁文远认为小心总没有错,他在货运站的出入口都安排了人员把守。
为了确保作战计划的机密性,梁文远将藩镇的“协助人员”以及朝廷地方军排除在参谋部之外,这样就免去了有人通风报信的可能。考虑到这仅仅是剿匪行动,梁文远不能使用导弹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他使用了江康时代的囚笼战术。
朝廷军队将在甘霖、下巴山、蛟镇、华穗的各条公路上设立关卡进行检查并逮捕可疑人员。临近缓冲地带的村镇都将在晚上七点半之后戒严,朝廷将士会捉拿任何不守规矩的游荡分子。
在缓冲地带的狭小山路上,梁文远布置下监视的哨站。持有冲锋枪和机枪的士兵能够轻松应对装备低劣的土匪。如果庄顺及其同伙出现,他们会通过无线电呼叫援军,将其一网打尽。崎岖起伏的山区上空盘旋着搭载士兵的朝廷直升机,他们在发现有价值的目标后便能快速着陆投放兵力。
梁文远以抓捕匪徒团伙的“秘密成员”为名逮捕了庄顺出生村庄的二百多名同乡,这些人被转移到中州的监狱里进行拘禁和审讯。这些行动受到程克的强烈抗议,梁文远搬出帝国的《救国治安法作为依据,这部法典刚刚在几个月前由内阁颁布。
过去在程克的授意下,庄顺手下的武装人员能随意在北中原地区走动,他们进入城镇村庄购买充足的生活用品运入肾山储备。在临近肾山的村镇中,庄顺的团伙似乎有着隐身术,老百姓会提前告知有巡逻队到达并将他们藏在家中。
为了破解困局,梁文远给予提供线索的民众丰厚赏金并承诺赦免那些受庄顺恩惠的非武装人员。顶不住压力的民众纷纷前往岭北和武肃避难,当然也有许多人选择自首和投降,反过来作为向导抓捕庄顺。随着朝廷军队从东西两个方向进入肾山,他们很快击毙了庄顺的许多部下。朝廷军队还将这些战果拍成纪录片大肆宣传。以上的措施构成一张紧密的大网,陷入其中的庄顺变得筋疲力尽。
这是场不对等的战争,朝廷军队有着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和现代化的武器装备,只要梁文远的搜捕和封锁持续下去,他就必然会灰飞烟灭。庄顺试图通过洪时先和程克进行联络,希望程克能设法驱走梁文远的部队,口头上答应的程克担心给予朝廷挑起战端的借口,一直无所作为。
梁文远的大军到来以后,张全忠、苟助、周占山三人立即赶往临河乡同余德志商量对策,他们穿过在临河乡祠堂前方被称作“文化公园”的晒谷场,这里有几台音响正在播放音乐,不远处有人借着路灯的微光在简陋的篮球场里打球,当地民众尚未察觉到形势发生的改变。祠堂附近的民居显得格外安静,只有几座房子的窗格里向外透着微弱的灯光。
住在祠堂一带的余德志点亮堂前和客厅的电灯等待其他人的到来,在众人抵达之后,他提起刚加热完毕的电热水壶往几只纸杯里冲泡茶叶。苟助接过冒着水蒸气的茶杯坐到一张木椅上,周占山、张全忠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着纸烟。
苟助抛出了令人不安的消息说道:“下午我载客去甘霖,甘霖实施了交通管制,路上到处是装着士兵的军车,这是调来抓庄顺的人。”
张全忠附和说道:“‘鹅叫岭’一事被朝廷宣传的很夸张,程王爷顶不住压力,只能让朝廷军队取得通行权,甘霖和下巴山都会进入紧急状态。”
周占山敲着沙发扶手说道:“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帝国中央通讯社就一口咬定这是庄顺干的,这太反常了。在过去,极少有人知道庄顺的存在。”
余德志旋转着手中的纸杯问道:“朝廷调了多少兵马,什么人带兵。”
张全忠解释说道:“今天新闻上专门讲过,朝廷调集了两千五百人的剿匪部队,这支军队配备了装甲车、伞兵和炮兵,甚至准备动用飞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军队的主将梁文远有‘抗洪先锋’的外号,他在前几年荒江洪水泛滥的时候带着部队扛过沙袋救灾,组织人墙挡住了太平段的洪峰并且开着冲锋舟抢救了许多受灾群众。”
余德志不以为然的说道:“救灾是救灾,作战是作战。”
周占山面色凝重的说道:“话不能这么说,梁文远上过战场,剡山之役里解救过很多被围部队。我有个朋友叫李启开,他过去在苦县步兵团里扛枪,当初参加过剡山之战,他是被围部队的一员,所以对梁文远印象很深。”
余德志听罢问道:“我记得剡山之战里,神朝天军可是把组合国的三流兽军打得屁滚尿流,没有部队被围困过。”
苟助挥手说道:“媒体封锁了消息,平民百姓如何能知道真相?经济发展不达标可以捏造数据来掩盖,学术滞后可以用大量劣质论文来蒙骗,大规模的战败却藏不住。”
梁文远成名的“剡山战役”发生在刘帝八年的秋天,当时帝国朝廷和组合国达成一项协议,两国会在界河的支流常乐江上修筑大型水坝。这座水坝能提供惊人的电力并创造不少就业岗位,双方工程队开始紧锣密鼓的进行施工,大量附属工程也被提上议事日程,投资款项纷纷到位。
开工数月以后,组合国单方面要求停止施工,他们的理由是剡山地区的居民反对迁移家园并且担心水坝带来的污染和生态破坏。组合国刚刚进行了一场大选,新上台的内阁为了取悦民众和表现出强硬姿态放弃了水坝的修筑工程。先前帝国的投入全部打了水漂,刘帝在群臣的怂恿下决定采取反击措施。每位君主都以开拓和征服为荣,刘帝便宣称拥有剡山地区的主权,这里过去是双方共同占据的争议地区。
天子希望用一次武装征服来确立自己的威望,不过宰相郑文和在内阁会议上劝阻说道:“我们要求组合国支付赔款会好过出兵干涉,局部开战会导致两国的贸易往来受到毁灭性打击,日后还可能会引发全面战争。单方面放弃大坝工程的兽人显然处于理亏的一方,但是如果我们率先动武,舆论就会倒向他们。帝国军队即便占领剡山,我们还需要花大钱来建设和扶贫,实际上得不偿失。”
清晰的分析论述不能冷却刘帝渴望建功立业的内心,天子断然拒绝了宰相的建议。
“我要做一件让天下人瞠目结舌的大事,这些舆论都不是什么问题,只要通过媒体引导国民的爱国热情,宣传是对方率先挑衅,人们就会支持我的征服。不教训这些附属小国,我就没有办法展现帝国的强盛。文和,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只需要安排胜利以后在东都举行的阅兵式!”
陆军总长熊达威也信誓旦旦的说道:“只需要六个满编师就能灭亡组合国,低效无能的兽人为讨好短视的民众和几张选票就放弃了水坝工程,他们不可能阻挡装备精良的圣朝天军,进军剡山只会是一场武装散步!”
刘帝九年初,熊达威率领六个陆军师共三万余人突然进入剡山非军事区。帝国师级单位一般使用两团制,人数较少。在这场“散步”的开头,占领军未遇到什么抵抗就将剡山的一半土地收入囊中,“镇国公”达成了最初的目的。
轻易获得的胜利让军中的好战分子意犹未尽,他们迫切希望建立功勋。一位连长带领数十名部下攻入组合国本土,他在兽人的土地上升起九爪金龙旗。远征军的将领并未制止他们,熊达威竟然命令部队全线进军。国防部和常乐行辕并没有扩大战争的预案,熊达威也没有制定任何作战计划。
在雨季侵入剡山地区潮湿的原始森林以后,泥泞的道路让大军的机械化设备寸步难行,低效的后勤补给和药品短缺导致传染病在军中肆虐。兽人军队立即开始了动员,他们借助熟悉地形和当地民众拥护的优势通过快速穿插包围了轻敌的远征军。在双方的首次激战里,兽军毙伤远征军近两千人,上万官兵受困。
远征军的怯战情绪到处弥漫,士气低落的一线将校不断使用哄骗和恐吓手段逼迫将士们继续作战。缺乏经验的帝国军队出现炮兵击中友军,空投物资投放到敌军控制区,导弹误射后方营区等意外事件。贵族将校们躲进后方的掩体,他们开设起特别店铺。如果有人能及时去店里“充值”,他们就能避免前往一线进行作战。为了掩盖失败,遭到误伤的士兵被宣传成作战英雄,从未上阵的贵族将校虚报战功。朝廷严密控制媒体,避免报道剡山战况,否则帝国陆军就会因为某些拙劣的表演而颜面扫地。
摆不平这个烂摊子的熊达威在刘帝授意下秘密与组合国展开交涉,他希望用金钱赎买被包围的部队,不料驻扎在常乐的梁文远坚决反对这项提案,他愿意率部解救被围友军。梁文远调集一千五百名负责边境防御的武装警备队员开赴剡山,他竟然成功击破对方的包围网解救了九千名陆军将士。朝廷并未公开宣传过梁文远的战绩,但是在熊达威极力举荐下,他被晋升为旅长并且获得一枚“江康勋章”。
充满波折的“武装散步”在三个月后结束,交战双方都将部队撤回原有的疆界并恢复和平,帝国将获得一笔象征性的赔款。尽管如此,仍然有人发出了这样的调侃。
“赔款还不足以支付阵亡将士的抚恤金。”
刘帝最终宣布征服行动取得全面的胜利,他在东都举行胜利大阅兵并修筑一座凯旋门纪念这场战争。
获悉梁文远在剡山的战绩以后,余德志变得沉默不语,苟助对众人说道:“朝廷的地方官和庄顺有很多利害关系,程王爷绝对会保他。征剿可能和从前一样都是做样子,这里有好几千人拿过庄顺的好处,总不能都被抓走吧。”
周占山摇头说道:“还是小心为好,大家不要被抓去了。剿匪部队必然重点打击庄顺的武装人员,编外人员也有可能被盯上。保守估计,剿匪部队的人数在庄顺部下的十倍之上,更不要说武器装备了。”
苟助安慰众人说道:“最多两三个月,程王爷就会催促剿匪部队撤走,此事终归会不了了之。我们可以去武肃找老庄的盟友黄尚义避避风头,只要梁文远不撤走就不返回华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