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家里出来,到了大街上。大早上,街上没什么人,天很凉,气氛十分萧索。晚辈们胳膊上戴着黑色的布箍,孩子们腰里扎着白色孝带。
小女孩跪在冰冷的地上,举起火盆,面向西方,稚嫩的声音喊着:“二伯,你一路走好。”说着把盆往地上砸。
火盆质地用的是特别薄的瓷,就是为了方便摔。火盆脱手,落在地上,发出“铛”一声脆响,盆竟然没有碎,顺着路边滚出去很远。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
按说不应该啊,我长在农村,摔火盆的事见多了,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种火盆别说往下砸,无意碰一下都能嗑掉外瓷。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秋风萧瑟,大家脸色煞白。小女孩不知发生了什么,还跪在地上,看着未摔坏的火盆发愣。
她妈过去拉她,义老师反应很快:“让孩子再摔一次。”
家里人已经不愿意了,可事情逼在这,只能让孩子再摔。
这次也没那么多礼节,孩子大人一起摔,女孩她爸也来了,高高举起火盆重重一摔,火盆落地,发出脆响,滚出老远,再去看时,还是没碎。
执尸队的胖子凑过来,嘿嘿笑,低声说:“这里有事,看着吧,后面还得出幺蛾子。”
义老师当机立断,盆摔不碎就不摔,所有人上车,马上赶到殡仪馆进行火化。
众人上了车,也没人管那个火盆,孤零零躺在街上。我开着车,一路无话,凌晨五点半刚过,所有车辆到了殡仪馆。在火化前,还有个简短的追悼会。
这时候,我才知道,殡仪馆的遗体告别仪式只是个例行程序,真正的葬礼,都是在家里举办。而殡葬服务部,挣的就是家里举行葬礼的钱。
殡仪馆工作人员把死者从停尸间推出来,面貌如生,不知是不是化妆师的功劳,他的气色似乎比刚死的时候还要好一些。
此人的一生乏善可陈,一辈子在农村种地,悼词寥寥,就那么个意思,然后把他推进火化间。
火化的时候还算顺利,尸体送进高温炉,烧了二十分钟,再推出来的时候,已化成一堆骨灰。
家属耐着性子,用火钳子把骨灰捡到临时的骨灰盒里,下一步就是到码头乘船,把骨灰洒向河心。
这个流程下来,基本上就算结束了。义老师跟家属们交待后面的事,纸怎么烧,头七应该注意什么,然后催促他们结算费用。
家属大哥掏出一沓红钞给义老师,义老师清点完毕,当场开了收据。家属大哥不甘心:“以后再有什么事我还得找你,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义老师还算尽职尽责,告诉他,我们是县殡仪馆服务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有事尽可以来找。
忙活完了,已经是早上七点多,昨晚熬夜的劲头泛上来,我哈欠连天。义老师拍拍我的肩膀:“小刘,不错,能吃苦,还有个机灵劲。好好干,我肯定尽快把你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