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夫人略为一笑让出上座。
当着嫂子的面,夏尊宝笑着将主位让给贾珍,方肯在左侧次位安身。
尤夫人也不强求,挨在贾珍右边坐了,又让贾蓉列席,再吩咐银蝶开饭。
两个丫头开始往来伺候。
贾珍先取壶给二弟斟酒,随后当着众人的面自饮一杯。
“二弟呀,往日哥哥薄待了你,现在想来惭愧得紧”,贾珍取箸替夏尊宝夹菜。
贾蓉等他老子开了腔,很快端酒起身过来道:“老爷不在的时候多,都怪我在二叔跟前不能时时问安,我先自领三杯。”
接连三杯下肚,贾蓉竟少有的豪气。
夏尊宝不好一味拿大,自饮一杯后起身给贾珍敬酒。
贾珍接过痛快饮尽,回头给他老婆使眼色。
尤夫人无奈,提裙款款起身,来到二弟面前举杯道:“今儿难得,二弟好好吃上三杯便罢。”
夏尊宝总觉得长嫂今日有些不对劲,不似往日端庄模样,倒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兴许这顿酒席非她所愿,又不好违背贾珍心意,因而有了勉强之态。
无论内情如何,都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私事,夏尊宝不便多说什么,只当不知,仰头一口饮了嫂子杯中之酒。
贾珍见他干脆利落,便笑着说道:“瞧瞧,二弟在你面前多爽利,看来你这位大嫂在他心中分量不轻,还不让他多吃几杯?”
尤夫人不从,撤身回来道:“酒菜酒菜,先酒后菜,让二弟吃上几口再说吧。”
贾珍冷眼从她身上扫过,很快换了笑,又让贾蓉陪二叔猜拳暖场。
夏尊宝眼睛不瞎,自然看出些门道来。
揣测贾珍之意,好像今日一心想灌醉他。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他倒想看看,这些人的葫芦里究竟卖些什么药。
一拳三杯,夏尊宝想到各个击破的妙招。
就贾蓉那身子骨,夏尊宝自信能喝他两个。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叔侄两个吆三喝四、你来我往。不一会儿两壶美酒见底,贾蓉已经有了些甘拜下风的苗头。
贾珍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勾起他的兴致。见龟儿子不中用,便挽起袖子亲自下场。
等第八壶酒尽,贾珍让银蝶换上珍藏佳酿。
尤夫人眼眉忧蹙,择机给二弟使眼色,螓首微摇示意他不要再饮。
可惜夏尊宝已经眼皮沉重,连四周人影也逐渐模糊起来。
“咕咚”一声,他趴倒在桌上大醉不起,手中酒杯倾倒在地,在红毡上不停的旋转翻滚。
尤夫人拾起酒杯长叹道:“罢手吧,尚且来得及。”
贾珍凶狠一眼瞪过来,毫不迟疑命贾蓉道:“倒酒,扶他起来灌进去。”
贾蓉看了夏尊宝一眼,心中直犯嘀咕,奈何他爹催得急,只好双手颤抖将那新上的佳酿倒入杯中。
“二叔,二叔!来来,再饮再饮!”贾蓉扶这人起来时,忽地回头看了尤夫人一眼,心中有种兴奋莫名升腾。
夏尊宝已经烂醉如泥,口中哼哼呵呵的半推半就,将贾蓉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贾珍父子对视一眼,各自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只有尤夫人失神看向夏尊宝,痴痴呆呆的几欲垂泪。
忽又惊醒,她对着贾珍父子怒目而视,仿佛禁不住积攒多年的怨恨,哽咽骂道:“你们做下这人神共愤之事,就不怕祖宗不安,上天不饶么?”
说罢起身,意欲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