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尊宝不觉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只感觉一股子热辣如火,灼得让人难以抵挡。
这等举止,恐怕也只有凤姐做得出来。
年轻些的媳妇里面,尤氏不行,李纨和秦可卿更不行。
如果非说有人可以类比,那也只有性情刚烈的尤三姐了。
只是尤三姐眼下还不知身在何方。
夏尊宝起身接过酒杯,翩然一笑仰头饮干,接着道:“谢二嫂的酒。”
凤姐笑罢,一双手从后面轻轻搭上夏尊宝肩膀,不动声色将他按回凳上,又转回贾宝玉身边道:“桌上就你们兄弟两个,瑾兄弟饮了,你不陪上一杯?或者依葫芦画瓢出道谜题,也让大家猜猜。”
这时宝二爷却犯起呆病,痴傻半晌后突然大声道:“二哥哥的谜面让我想起此前一梦,有几幅场景颇为相似。记得也有好几幅画,印象最深的一幅画着两株枯干树木,木上悬挂玉带,树下有堆积雪,雪中埋着金簪。”
“这是何谜面,没头没脑的”,探春问。
贾宝玉听探春说话,一时又想起另外一幅:“还有还有,两个放风筝的人,一片汪洋大海,海边有艘大船,船上一个女子正在掩面泣涕。与之相配的诗句:才自精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送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
两道梦境说完,贾宝玉直愣愣的陷入沉思之中。
惜春心有所感,小心试探道:“双木即为林,但树下有雪,还有金簪,肯定说的不是林姐姐。”
无端勾起贾宝玉的痴狂,夏尊宝哭笑不得。
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当下贾府众人不可能猜透,唯有他的目光能深及将来。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十年后,满座诸芳皆流散,红绡帐底卧着森森白骨。
这种感觉,让人有锥心之痛,或许贾宝玉是最先看透之人。
但他什么也没做,抱着林妹妹送他的玻璃绣球灯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真是干净!
心念至此,夏尊宝有意看了一眼黛玉,还好眼前的她仍是青春娇艳,笑颜如花。
秦可卿察觉宝玉有些不对劲,悄悄在背后拉了拉尤氏衣裳。
尤氏会意,忙对贾母道:“好了好了,老太太,他们玩这个不是欺负人么,有几个精通诗画的。姑娘们想吃饭呢,咱们就开饭,不想吃咱们就饮酒划拳。”
不料贾母听了宝玉几句心中不喜,虽猜不透谜底,但话中意境皆是悲凉,不是过年该有的调子,便命尤氏开饭了事。
稍后饭罢,贾母点了尤夫人和可卿等人陪她抹骨牌。鸳鸯、银蝶和瑞珠等丫头伺候。
袭人和平儿把月牙桌分开挪到邢、王两位夫人面前,置办了些消闲茶果。
探春和惜春围在王夫人跟前家常,多半时候王夫人问,探春答。
邢夫人身边坐着二姑娘迎春,有司琪、秋桐等丫头作陪。
凤姐、平儿和鸳鸯三个围住夏尊宝,非要和他猜拳饮酒。
空出贾宝玉,就打算往黛玉身边凑趣。
黛玉偏烦他,使唤紫鹃和琥珀隔在中间,趁酒后间隙单找夏尊宝说话:“二哥哥,白狐皮儿我收着了,还没来得及谢你。”
贾宝玉绕过紫鹃,自个搬来凳子坐在黛玉边上道:“谢我什么?”
黛玉不理他。
酒过数巡,夏尊宝应付完凤姐三人后吃了口茶,用姑苏口音问起黛玉:“姑父近来可好?”
他口中的姑父,指的是黛玉之父林如海,现今正在扬州巡盐御史任上。
黛玉进京后,京扬两地时有书信来往。
有时林如海公务繁忙顾不得,黛玉就会主动去书,向父亲禀告她在贾府状况,言里言外只让父亲放心。
以黛玉的聪慧,自然知道父亲任上艰难。此中百种担忧惆怅,却也无人可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