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老嫂子说道:“闺女,你说我一个不中用的人,太太菩萨一样把我留下,我也不能这般白吃白住。”
锦月思忖片刻道:“厨房还少个人,要不我给主子说说。”
老嫂子几分犹豫:“阿弥陀佛遇到这样的主家,把使唤丫头当亲闺女养,咱们要是寻个缝儿就往里钻,倒显得贪婪无度。你在这儿挺好,娘也放心,要不过两日娘仍家去,也不至于让你里外难做。”
锦月叹了口气,随之无奈道:“天杀的庙里藏了贼,衙门说和尚和贼人暗通款曲,一个个都下了大狱。如今庙也荒弃了,娘给谁种菜去?再说了,即便哥哥肯接您过去,嫂子就能一条心?”
老嫂子低头闷闷不语。
夏尊宝轻咳一声打断她们,进屋脱了身上披风。
锦月连忙抬头起身,接过衣裳在台架上挂好。
老嫂子起身万福道:“请公子爷安。”
夏尊宝虚扶笑道:“锦月,这位是你母亲?”
锦月点头,取来手炉送到主子手中。
夏尊宝又问:“不知贵庚?老人家身子可健朗?”
锦月一一答了,又连连给她娘使眼色。
夏尊宝看在眼里,知道锦月想让他娘早点回避,因而笑道:“庄稼人本分,家里正好缺个管教老妈子,你就留下管教管教那些小丫头,得空时候陪太太说话解闷儿,算太太屋里人。”
锦月妈喜极而泣,当即就要跪下磕头。
夏尊宝忙让锦月扶起她娘起来,叮嘱好生招待,然后自个爬床睡了。
因过了腊八,年关将近,年味儿也越来越浓。
一连好几日,夏尊宝只管在家里窝着,却在无意中见识了他爹的实力。
前些天户部华姓主事只是个打头的。等过了腊月十二,宫中各监司、苏州织造局、九边几镇监军等等,好些个有头有脸的掌事太监均托人送来年礼。
还有数位刑部、工部的小官,兰台寺御史,长芦、河东两地盐政,以及几位新晋节度使等也在送礼之列,文武都有,官职高低不一。
其中有两人较为特别,一个拜帖署名湖州贾化,一个署名姑苏陈时。
湖州贾化,即为大名鼎鼎的贾雨村。那日在荣府门前不过一面之缘,却还是让贾雨村打探到夏尊宝下落,并在拜匣内封了五十两银子,可见雨村是个妙人。
至于姑苏陈时,夏尊宝完全没有印象。细看拜帖,写明此人是国子监的太学生,想来或许是位举人老爷,但拜匣内只有二两银子。
正因为不起眼的区区几两银子,在一堆厚礼当中显得分外单薄无助,夏尊宝反倒记住了这个人。
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全部年礼不过九千多两,居然不过万,可见他老子是个洁身自好的清官。
有收必有送,夏尊宝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便以晚辈的名义,给宫中各监司回了礼,又给内司衙门各百户、千户、提刑等送出若干。
至于叔父陆靖远那边,他只送了几幅家乡年画。
收支两抵,也就剩了三千多两。好在家中上下人口不多,勉强能敷过年嚼用。
处理完这些杂事,夏尊宝又托人给他爹带了话,言说各处打点清楚,这才在家消停下来。
什么备年货、里外洗刷、置办新衣新被等等,自然劳烦不到夏小爷头上。
想到这月的消息还没往内司衙门报,夏尊宝让人捎了话:宁国府不给夏尊宝饭吃。
既然贾家不识趣,暗中使绊子苛待,那就别怪他在背后告黑状。
没想到才第三日,有人就坐不住了。
东府的贾蓉带着赖二,来请二老爷回府过年,夏尊宝不允,饭都没留贾蓉吃。
以牙还牙的套路谁都不陌生。
到了腊月十八,西府的贾琏和贾蓉一并来了。
当着夏尊宝的面,琏二爷把贾蓉臭骂一通,另外说了一箩筐好话。
身为晚辈的贾蓉大气不敢喘,连说照顾不周,恳请二叔大人不记小人过,这就随他回去。
夏尊宝只当贾蓉在放屁。
谁还不知道谁?说穿了不过一个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