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晚上,家家户户送灯盏。天落黑,院子里的堂屋、厨房、槽头边以及院子大门两边,要点上灯盏。灯盏有杂面做的,有萝卜刻的,一拃高,擀面杖粗细。上面留有盛油的窝,中间插一根油捻。家里点上灯,还要送几盏灯到村里水井、磨坊、村头和庙宇等公用场所。最后去自家祖坟上,送上灯,烧把纸,有人家还要放几挂火鞭和烟花,算是给先人过节。
刘汉山和大林子陪着东家一家三口去了祖坟。拴牢托几盏灯去了村里水井磨坊。院子里摆放灯盏的任务交给了杨春芝。槽头陈喂牲口,一刻离不开。
刘汉山陪着东家孔春生来到孔家坟地,安排妥当,和东家打了招呼,先走一步。家里老少七八口,还有刚过门的新媳妇,等着他回家。走了几步,他有点不放心那几个雇工,又转头回了孔家。
刚到院门口,看到马拴牢弓着身子,周扒皮偷鸡似的,贴着门楼静静地站着。刘汉山走到他身后,居然没有发现。
拴牢悄声说:“叔,你听听,槽头陈和杨姑姑打架哩。”
对于这种事儿,刘汉山本不想管。深宅大户,见怪不怪。想到那天东家和人打架,槽头陈惜力偷懒,便有了整整他的念头。刘汉山对拴牢说:“你把槽头陈的棉鞋和腰带勾出来,明天不请你吃油炸麻雀,不还他。”
牲口棚外有一垛麦秸,一垛谷草,这是牲口冬天吃的干草,有许多麻雀在这里安家。槽头陈嘴馋了,如到自家菜地摘黄瓜茄子一样,在草垛里面掏出十几只麻雀,剁头,扒皮,掏五脏,一团鲜艳艳红嘟嘟的肉团扔到碗里。然后用油炸,加辣椒茴香,美味勾出肚子里馋虫。
马拴牢为吃上油炸麻雀,和槽头陈央求过多次,基本都落空。今天,有刘汉山指使,他就有了靠山,也有了报复的机会。栓牢悄声进牲口棚,拿起棉鞋和腰带,撒丫子就跑。槽头陈提着棉裤,光着脚骂着追赶马拴牢。
刘汉山接过棉鞋,一股汗脚臭味直钻鼻子口腔,他将鞋扔到地上。掂掂那条猪肠子一样的腰带,纳闷了:“这里面鼓鼓囊囊的,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在槽头陈骂着追赶到眼前,刘汉山已经用剪刀把腰带剪开,从里面倒出一瓢金灿灿的黄豆。槽头陈顿时哑巴,提着棉裤跪倒在刘汉山面前:“刘管家,汉山兄弟,你饶我一次吧。”
原来,槽头陈每天将黄豆装在裤腰带里,束在腰间,神不知过不觉地将牲口料带回家。
等孔春生回来,槽头陈不但把自己几年来如何偷牲口料交代了,也把其他几个雇工用什么手法偷东西,现场揭发。
“这小子,真没有德行。”刘汉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