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前夕,星月暗淡。
一场山地攻防战就此落下帷幕。
漫山遍野的尸体无人有闲工夫去理睬,待闫峰支援上山头之时,魏十三拜托劫后余生仍有些许体力的手下,拔出了易知诸身上插着的十四支长枪。
用腰刀胡乱跑了个坑将他埋进了里头,并在那个土堆之前,立起了一块被劈开的盾牌,用殷红鲜血写下了一行字。
“忠勇黑厮,易大将军墓。”
一人之骁勇纵横敌军之中震斩百余人,他当得上将军之名,临死之前,仍想着大哥托付,也坐得实忠心之实。
可惜他们没有太多的修整悼念的时间,另外两路官军入城之后,想必会第一时间就会禀明这边战况,援军很快就会到来。
匪军一方,上山时将近一千六百人,如今只剩下不足百数,他们心中早已不再记得陈颙是谁。
闫峰便是如此带着愤慨和伤员,让手下将他们几十条好汉搬到马背上,驼着徐徐摇行而去,沿途还免不了要苏红鱼鞍前马后到处涂药替他们疗伤。
这时候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希望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美艳女子,是神医华佗弟子再世。
因为他们皆是心如明镜,这次若是不死,这天下又要有一帮匪徒气候将成了,亦或许他们也未曾想过,这气候将在数年之间直接卷席整个南宋天下。
匹夫之勇?
呵,死战不休!
赣州知州府邸。
败军的百里急报传回府邸之时,赣州知州大人如履薄冰,捧在手中的笼中金丝雀悦耳啼鸣更是让他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朝廷剿匪旨令刚下,他赣州境内便连失雩都、南康、信丰三县,尽管匪寇走后,都已被他收复,但管治不力的罪名恐怕是难以逃脱了,这魏十三是从何掉下来的?
怎就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赵继祖一边把玩着一小撮山羊胡须,一边思量着该让何人替他顶下这个罪责。
若是张浩瀚那自私自利的老家伙没有战死信丰城外,则是大可以修书先参他一本,让他顶下这个罪名,可这时候将事情全推到一个死人身上,怕是难以让上头息事宁人。
他出生在贫困山村,寒窗苦读十余年,耗尽家中财力,还熬死了双亲。
如今自己也已经年近五旬,恍然转身,看待家中的妾室、山珍珠玉、绫罗缎绸,已是有十分的滋味。
混迹官场多年,他早已看透科场、官场上的伎俩,与其冒着风险封官加爵位极人臣,为家国朝廷鞠躬尽瘁,他显然更喜欢坐拥衔接东西南北的三江通衢之地,谋些私财好让后人过得更好些。
他常常为自己这种病态心理沾沾自喜,反正无论谁称王登基,于他们这等为民当官者,亦无太大差别,奈何如今手中屯了一批货物,是否做完这笔生意,便向朝廷告病辞官老家休养天年?
琐碎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赵继祖似乎也难以完全保持淡定,反而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毕竟若无了这知州的身份,纵是再万贯家财,他真的能够安全回到老家么?
慢慢地,他甚至站立起身,在宽敞的府邸后院间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