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月也看着张曼丽慢慢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她转头对徐天宇说:“表姑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在娘家名声不好,就找到我奶奶说媒,才嫁给了王志平的。她嫁到王家五六年了,自己也有三十多岁了,也没有生儿育女,王家人一直都不待见她,也从来不帮她家干农活,王志平身体又不好,不能干重活,所以她家里家外的,都是靠着表姑一个人。”
徐天宇有些疑惑地问道:“我看你表姑不是蛮文静的吗,怎么会名声不好呢?”
李秋月看了徐天宇一眼,苦笑着说:“听奶奶说,表姑虽然是农村的女孩,但因为她长相漂亮,上高中时就和班长谈恋爱,结果班长考上大学了,她没考上,就被班长甩了,她一气之下就去南方打工了。她在外出打工期间,又被一个企业老板看上了,想让她做二奶,替老板生儿子,包她吃住还包零花钱,能生儿子再给更多的补偿,她开始还死活不答应,就离开了那家企业。后来没过多久,她爸爸在家查出得了癌症,需要一大笔治疗费,她打工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她爸一天的住院费,家里能借的钱都借了,实在没有办法,她又去找到那位老板,答应给他生儿子,并要求老板先给钱治疗她爸的病,那位老板同意了。她爸顺利地做了手术,半年后也康复了,她也顺理成章地当上了老板的小老婆。”
徐天宇笑笑说:“这有什么稀奇的,这种事在南方开放地区司空见惯的,很正常。”
李秋月摇了摇头,无奈地说:“这事放在表姑身上,可就不那么正常了,她跟那个老板过了三年,不但没能生出儿子,而且连怀孕都没有过,人家老板就把她给送回娘家来了,还要她退回原先给她爸治病的钱。她爸由于过度气愤,又停止化疗,结果旧病复发,两个月不到就病逝了,那位老板看人都被气死了,也就不了了之了。可表姑在娘家的名声却被彻底毁了,她只要一出门就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在当地也没有人愿意娶她了。”
徐天宇不禁感叹地说:“真是人言可畏啊!”他不觉对张曼丽的不幸遭遇又同情起来。
张曼丽本想借替他人生子的机会,走出一条既救父又致富的捷径,结果却适得其反,完全出乎意料,可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徐天宇想到这,不觉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你表姑的不幸也不是什么天意,可能是她生理上和心理上都有毛病的原因吧。”
李秋月忽然眼睛一亮地说:“对呀,天宇哥,你不就是医生吗,你就给表姑医治一下吧,看见她天天愁眉苦脸的,我都感到心疼。”
徐天宇苦笑着说:“人家自己都不觉得有病,我怎么好张口说人有病,人家不提出来治病,我主动去给人医治,侵犯人家的隐私权,那不是自讨没趣嘛。”
李秋月捂嘴一笑说:“什么隐私?全村人都知道了,还隐私呢,别逗了。你放心吧,我去找表姑说,我要是说不通她,就让奶奶再去说。不过,你可要拿出真本事,一定给她治好。”
徐天宇点头说:“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凡是找我治病的,我都会尽力的。”
李秋月看了徐天宇一眼,又低下头说:“不过,表姑还有个毛病让人讨厌,你也要一并给她医治好。”
徐天宇疑惑地说:“她还有什么毛病,我可没发现?”
李秋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就是爱打扮,喜欢和长得帅的男人搭话,所以她平时上街,都有姑父陪着,从来都不敢让她单独出门。”
徐天宇哈哈一笑说:“这算什么毛病,这是漂亮女人的本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更何况像你表姑这么漂亮的女人,人家又见过大世面,当过贵妇人,爱美是自然的,哈哈。”
李秋月鄙视地说:“哼,她才不是单为了爱美呢。”
徐天宇不解地说:“那她爱美还能有别的目的?不就是想让别人多看她几眼,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心吗?”
李秋月连连摇头说:“她才不是呢,奶奶说,表姑有一双勾魂眼,见到帅哥就走不动了,不然她也不会得个招风牌的外号。”
徐天宇感觉好笑地说:“起外号是对人不尊重的行为,靓女见帅男多看几眼,和帅男见靓女多看几眼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可非议的,相互看看也能养养眼。”
李秋月沉下脸来,一本正经地说:“表姑看帅哥可不是为了养眼,她刚嫁过来的时候,王家人对她都很好,她也非常自由自在的,后来还去县城打工了。可时间不长,就有一位胖女人带人找上门来,说表姑勾引人家老公,要打断她的腿,闹得满村风雨,要不是王家兄弟姐妹人多,她可就吃大亏了。从此,王家人都看不起她,都要撵她滚蛋,只有王志平一直对她好,原谅了她,她才能平安过到今天。”
徐天宇诧异地说:“照你这样说,王志平是个好男人,他兄弟很多吗?”
李秋月点头说:“是的,王志平有兄弟姐妹八个,他排行老七。他原来是北面县农场的职工,会开拖拉机,有一年午收季节开翻了车,砸伤了腰,花了很多钱才治好,但他从此就不能再干重体力活,农场给他办理了病退手续,他就回家了,每月有几百元的生活费,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徐天宇听着李秋月的讲述,他觉得农村人的生活也不都是风平浪静,一帆风顺的,不同的家庭也有着各自不同的遭遇,能安稳地生活下去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这也应验了那句俗话:人这一生,平安健康才是福。但现实总是不能尽如人意,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谁也破除不了,这也就体现了医生这个职业对社会是多么的重要,他想到这里,不禁会心地笑了。他起身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又拉起李秋月说:“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王志平还等着我给他治病呢。”他说完,又帮李秋月拍拍衣角,就去扛起几件重物,和李秋月一起向张曼丽家走去。
张曼丽已经做好晚饭在家等候了,看见两人回来,赶忙迎上去,接过徐天宇扛回的重物,放到固定位置,又转身帮徐天宇拍打一下身子,然后端来一盆热水,对两人说:“你俩先洗手,可以吃饭了。”
徐天宇一边洗手一边说:“表姑,我还是先给姑父看病吧,看好病再吃饭。”
张曼丽连忙摆手说:“先吃饭,你姑父就是感冒了,不着急的。”
王志平听到外边的说话声,也不停地咳嗽着走出里屋,有气无力地说:“徐医生,你来了,谢谢你今天来帮忙,你们先吃饭,吃过饭再给我看病也不迟,我就是感冒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说着,又蹲在院里咳嗽起来。
徐天宇赶忙上前扶起王志平说:“你这感冒还不轻啊,快回屋里,我先给你诊治一下吧。”
王志平没有推辞,在徐天宇的搀扶下,走进了里屋。
徐天宇让王志平躺到床上,他开始给他把脉,并询问道:“姑父这感冒有几天了?”
王志平还是不停地咳嗽着,断断续续地说:“就是上天晚上被雨淋过之后,第二天就感冒发烧了。那天小张庄的一户的手扶拖拉机坏了,请我去修理,修到天黑才修好,机主人就请我吃了晚饭,又喝了啤酒,很晚才回家,不巧在半路上下起了大雨,又没处躲雨,我就赶忙往家跑,等跑到家,已经淋得不成样子了,曼丽也慌忙给我找来干净衣服换上,又给我熬了姜茶喝,结果还是感冒了。”
徐天宇责备地说:“你感觉到不舒服就该去找我的,早点治疗,也不至于这么严重了。”
王志平苦笑一下说:“这么多年伤风感冒了都是自己硬撑的,也就过来了,这次也没当回事。”他说的是大实话,在这偏远的山区农村,生病了求医问药对村民来说是件奢侈的事,小病小灾的一般都是自己扛着,已经习以为常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徐天宇停止把脉,对王志平说:“你的感冒是喝过凉啤酒之后又被雨淋,感染了风寒所致,我身上正好带着孙老先生配制的专治风寒感冒的药丸,给你十粒,一次吃一粒,一天吃三次,饭前半小时用温开水服下,三天后即可痊愈。”他说完,就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十粒黑豆般的药丸,然后收起药瓶对一直站在一旁的张曼丽说:“表姑,你去倒杯开水来,让姑父现在就吃一粒,再找一张纸,把剩下的药丸包好,每天按时服下就行了。”
张曼丽答应着走出里屋,不多时就端来一杯凉开水,递给了徐天宇。
随后进来的李秋月拿着一个小空药瓶,也递给了徐天宇说:“天宇哥,你看用这个空瓶子装药行不行?”
徐天宇接过茶杯,感觉水温不高,就捏住一粒药放到王志平的嘴里,让他喝了几口水,看着王志平吃完药,他又把茶杯还给张曼丽,接过李秋月手里的空药瓶,看了看说:“可以临时用一下,药要放在阴凉干燥处,一定不能沾水。”他说完,就把剩下的药丸装进了空瓶子里,递给了张曼丽说:“姑父的感冒很快就会好转,不过,我刚才从姑父的脉象上查到他有轻度腰椎间盘突出症状,需要及时治疗,不然会诱发腰痛,双腿麻木,甚至会不能行走的。”
王志平一听,急忙接过话茬说:“我说这次感冒怎么腰部这么酸痛呢,原来是旧病没好又添新病,都是那次翻车砸伤了腰惹的祸。”
徐天宇故意吃惊地说:“啊?姑父的腰被砸伤过,是怎么回事?”
王志平叹口气说:“唉,都是我一时大意造成的。”他说着,又咳嗽了几声,接着说,“我高中毕业考取了市农校,学习农机维修,中专毕业被分配到县农场当技术员。在三十岁那年,午收大忙的季节,一位农机手开着三轮车从我后边飞驰而过,正好在道路拐弯处车碰到我,农机手一时心慌,急刹车又拐弯,结果翻车了,我躲闪不及,车厢砸到了我的腰上,好在我扛的农具挡了一下,不然我的腰当时就砸断了。后来众人过来救下了我,把我及时送进医院治疗,半年多时间才康复出院,但却落下不能负重劳动的后遗症,农场就给我办理了病退,恋爱多年的女友也分手了,不久农场也被省城来的投资商承包了,身强力壮的都留下了,我就只好回家了。”
徐天宇点点头说:“原来是这样的,看来你是回家之后没有注意,才又诱发了腰椎间盘突出症的,虽然现在还只是轻度的,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就会影响行走了。”
李秋月忙说:“天宇哥,你现在就给姑父诊治一下吧。”
徐天宇想了想说:“治疗是一定的,只不过不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病因,回去拟定一个治疗方案,等姑父的感冒治好了,再开始治疗腰椎间盘突出症吧。”
张曼丽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就按天宇说的办,我们去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王志平也催促说:“我的病没有大碍,吃过药感觉想出汗了,你们都去吃饭吧,我再躺一会,就不陪你们了。”
李秋月赶忙拉住徐天宇的手说:“天宇哥,我们去吃饭,让表姑父先休息,等吃过饭你再过来查看吧。”
徐天宇只好站起来,向王志平点头招呼一下,就跟着二女走了出去。
餐桌就放在堂屋的中央,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并用饭罩盖着。
张曼丽揭开饭罩,又摆好碗筷和酒杯,对徐天宇说:“都是家常菜,天宇你可不要客气,我去拿点酒你喝。”
徐天宇连忙摆手说:“不用拿酒,我一个人是不喝酒的。”
李秋月忽然起身说:“表姑,别听他的,拿酒来,我要陪天宇哥喝酒。”
徐天宇瞪了李秋月一眼说:“秋月,你忘记奶奶的话了,你可是保证过的,以后都不喝酒的。”
李秋月傻笑笑说:“今天不是情况特殊嘛,如果表姑父没生病,也轮不到我陪你喝酒呀。”
张曼丽拿着一瓶迎驾酒,走过来坐下,打开瓶盖说:“天宇你放心,你到我家帮忙,你姑父不能陪你喝酒,不是还有你表姑嘛,无论如何我也要陪你喝两杯的。”
李秋月也高兴地说:“那也太好了,就让我和表姑一起陪天宇哥喝酒吧。”
徐天宇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是推辞还是接受,他真拿不定主意,索性就不说了,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