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凌雪的小学也在宁城,八岁那年被母亲唐沁带进池家,池家是当地的富商巨贾。池继父还有一个女儿,比她小一两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继妹往她身上倒了瓶墨水,她妈妈让她不要跟妹妹计较。
孟凌雪没说话,端着盘子里的精致甜品走过去,大家都以为她在示好。
下一秒孟凌雪面无表情地抬手,漂亮的公主裙便被奶油糊了一身,继妹哇的一声哭出来,一桌的人顿时就惊呆了,这小女孩看着瘦瘦小小,寡言内敛,性子却很刚烈。
梁子算是结下了,也注定了孟凌雪在池家的日子不太好过。有次,继妹偷偷走进她房间,拿走了她桌面上的水晶球,那是唐沁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争抢时,水晶球滚下台阶,摔得粉碎。
继妹吐舌头:“你个野孩子,跟你爸爸一样罪大恶极,趁早滚出我们家。”
孟凌雪推了她一下。
唐沁和佣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
继妹眼睛一转,摔在那些玻璃渣上,手上全是血。
阿姨吓坏了,赶紧给先生打电话让他回家,唐沁问:“怎么回事?”
继妹哭喊着疼,心里指不定笑得多得意,孟凌雪冷眼看着。
“小雪,你给妹妹道个歉,妈妈再给你买,啊?”
所有的解释卡在喉里,她忽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那个水晶球很漂亮,里面有棵粉色的樱花树,一个小女孩在虔诚地许愿。
现在全碎了。
孟凌雪:“不用,反正也土死了。”
继妹摔伤的消息传到她奶奶耳中,老人家雷霆大怒,说毁了脸怎么办,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所有人都觉得是孟凌雪的错,所有人都觉得她冥顽不灵,她妈妈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于是孟凌雪被送到山灵寺接受感化,那一年她12岁。
与此同时,祈宴的爷爷病重,迟迟不见好,被接到宁城养病,祈奶奶决定去山灵寺吃斋念佛两个月为老头子祈福,祈父祈母不放心,便让祈宴跟着。
其实祈宴在进寺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发现她,女孩站在屋檐下,抬头盯着银杏树上的鸟儿看。
意识到她往这边走过来,祈宴赶紧收回眼神,余光却一只停在她身上。
她盯着这边,好像被什么吸引了,祈宴希望是自己——那是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叫期待的感觉。
她好像笨笨的,居然摔了一跤,不哭不叫也不喊疼。祈宴适时出现,伸手牵她。
她的眼睛比他想象中还好看,目光清澈又坚定,眼尾稍扬,带着不自知的勾人。
面对生人毫无胆怯,只有一丝戒备。
连仓惶逃跑的样子也像极了一只悄无声息的...狐狸。
小狐狸的出现好像让一切变得有趣起来。那天夜色不错,风清月白,祈宴提前抄完经书去寺庙偏殿的院子散步,顺便偶遇“小狐狸”。
她端着洗漱的木盆从走廊晃过,祈宴装作没看见她,没多久听到一声枯枝断裂的声响,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
祈宴好像懂她的意思。
明明才只见过一面,他却好像很了解她,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出她骨子里的不安分,和灵魂深处的渴望,对爱,对自由。
于是有了后面发生的一切。
离开寺庙后,因为种种原因,他没能再见到她,她也离开了山灵寺。
大概两年后,东鹭湾搬进来一家新住户。
东鹭湾是宁城很有名的富人区,很大气的联排别墅,住户不多,新邻居正好住他家对面。
那天天气不错,祈宴心血来潮,靠在三楼的露天阳台吹风。对面几个帮工在搬车上的东西,后面的小轿车上走出一个女人,气质温温柔柔,身姿窈窕,很有女人味,她和旁边穿着碎花短裙的女生谈笑,像母女。
没一会儿,后座又走下来一个同龄女生。
她穿着白衬衫和浅蓝色背带裙,发丝随意扎成低马尾麻花辫,很乖顺的穿扮,然而眼皮耷拉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清媚又疏离。
祈宴忽然就忘了呼吸。
她好像也往这边看了眼,只停顿了短短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低头看手机。
她到底有没有认出他。
祈宴轻哂。
其实孟凌雪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没多大的惊讶,这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偶尔能想起他,没有丝毫惋惜,或者刻意的思念,就像无聊的时候想抽烟,用来打发时间罢了。
她觉得他们总会再见的。
当天夜晚,孟凌雪悄无声息地溜出别墅,她打的车就停在拐角,正要上去,手腕被人截住。没有任何过渡,“去哪儿?”他嗓音有点冷。
“你管我。”孟凌雪甩开他的手。
白日的马尾辫此刻随意散开,垂落在裸露的双肩,皮裙包裹着窈窕的身线。
她比两年前高了很多,依旧很纤瘦,但发育得很好,看起来比同龄人成熟很多。
又纯又欲。
和白日乖巧的穿着判若两人,表情倒是意料之中的一致。
男生清隽的眉眼带着股愠色,他一看就是那种不常生气的人,只眉宇深蹙着,抿着薄唇不说话,眼底却情绪纷叠。
夜色中传来低低的一句,像是乞求,“阿雪,你能不能听话。”
孟凌雪有些好笑,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了。
今早唐沁说,搬完家要跟傅家的人一起吃个饭,希望她打扮得乖巧点,不要让人家看了笑话。
什么叫乖巧,安分吗?还是听话?
那样就不会被抛弃了,那样就不会被人骂没有爸爸的野孩子了吗?
孟凌雪说我不想,唐沁转头就抹眼泪,她烦得很,把唐沁精心挑选的裙子随便套在身上……
后来的某一天,祈宴听她说起才知道,那个女人是她妈妈,她手上牵着的碎花短裙女生,是她新的继妹。
那个姓池的是个短命鬼,孟凌雪在寺庙待的第二年,就因为夜间寻欢作乐乘坐的游艇失事,被活生生淹死了。池家人都骂她妈妈扫把星,说她克夫。
唐沁带着孟凌雪和法院判的一半遗产离开了池家。
中间的七七八八和某台的八点黄金档狗血剧有的一拼。总之她妈妈带着她进了傅家,搬进了东鹭湾,再一次遇上祈宴。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转学了。
她敲门说了声报告,班主任正好讲到班里来了新同学的事儿,笑说:“介绍一下自己。”
班上的人瞬间就被吸引了目光。
祈宴也抬眸看向讲台,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刘海盖住柳眉,干净又清爽。
裤腿卷起,露出瘦白的脚踝,显露出张扬和个性。
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外套,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到脖颈处,露出里面的配套短袖。
很难将她和昨晚那个小太妹联想到一起。
她的自我介绍很简单,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又酷又美,有种无形的魅力。
在班主任的指示下,她走到祈宴旁边。
“麻烦,让一下。”
祈宴有些失神,目光从她抱着书的细白手腕,移到她脸上,他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偏偏她自然得仿佛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交际,眼神又淡又清透像是琉璃,眼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
真想让人想拨开校服看看,里面的灵魂是不是也像看起来这么干净。
坐祈宴后面的男生发出戏谑的笑声,班长今天怎么了,被新同学迷得魂都没了。
那男生主动接过新同学手上的书,放进里面的桌子。
孟凌雪一声谢谢说得毫无诚意,好像对异性的殷勤早已习以为常。
班里的座位是排名优先制,分数由高往低依次自由选择座位。祈宴每次都是第一名,后面的人都“不敢”坐他旁边。
祈宴人缘挺好的,成绩好长得也好看,还很有责任心,不仅是班长还兼任整个初中部的学生会会长,处理事务来有条有理,这样的人很难不引人注目,老师的,同龄人的……总之坐他旁边,亚历山大。
于是后面的人挑选位置的时候,都很有自知之明地避开他。有人开玩笑,敢坐那个位置的人肯定是个勇士。
这个年纪的女生不太会掩藏心眼,攀比,虚荣,小心思都昭然若揭。看到男神旁边的空位被人坐了,其实是有点嫉妒的。
“初二了还转学,成绩应该很差吧?噗,花瓶精?”
“谁知道是不是走的后门。”
“也就这次凑巧班长旁边有个空位,下次月考就没这种运气了。”
……
后来啊,孟凌雪一坐就是三年。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初中部就这么大点,初二A班转来一个大美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栋楼,
听说转学生美得像妲己,气质却像TVB里的反恐女精英。
哪有这么夸张,他们不信,都跑过来看,一下课,窗户和门口就冒出密密麻麻的脑袋。沃日,是真的。
“听说大部分美女的智商都和她的颜值成反比。”
“你当咱们清宁附中的A班这么好进啊,我刚路过年级办公室听老班说了,人家是硬考进来的。”
“我靠,美女学霸呀。”
没多久,孟凌雪就打破了他们的幻想,你见过哪个美女学霸沾桌就倒,一睡就是好几节课的?谣言不可信,什么美女学霸,还不是走后门,也就那样吧。
虽然大家对这个转学生无所顾忌的作为颇有微词,但那颜值却是无可挑剔的,孟凌雪刚来便轻而易举摘得了校花称号。
没多久就是月考,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成绩一下来,狠狠惊呆了,孟凌雪考了年级第二,仅次于祈宴。
于是孟凌雪又多了一个称号,叫“学神”,听说过男学神,女学神还是第一次见,转学生身上的神秘感又多了一层。
学神不爱看书,也不爱做作业,成天只知道睡觉,用她的话说就是,就初中这些知识,动一根手指头都嫌浪费时间,春光无限好,不如睡一觉。
那次应该是初三,语文课,授课老师脾气不太好,上次没把留堂作业做完的人被罚站了整节课。倒不是多严重的惩罚,就是这个年纪的学生自尊心强,觉得丢面儿。
老师让大家把作业摆出来,她挨个检查,见后排居然有人在睡觉,顿时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