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小山村看似清净平乐,实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心难测。 刘林赶赴省城科举应试,于那目光长远,见识多广的人道这是好事,举人为月牙湾村增添光彩不说,他名下免赋田增加,大伙儿还能把自己的田地寄存在他名下,省下许多税钱粮食; 但是也不缺少目光短浅,狭窄妒忌的人,认为他的光彩反正也照不着自家,与己何干?巴不得他落榜才开心。 正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捷报,灵县刘林刘老爷高中亚元!” 衙差们一阵旋风般刮进村里。 村口不够年龄上学玩耍的孩子这段时间听了太多父母家人关于刘夫子家的八卦,一听就知道是出远门的刘夫子有信了,机灵的小子头也不带回地就往刘家奔。 几匹高头大马,毛发黝黑油亮,精神地仰头鸣嘶,馋得余下的孩子围在马儿身边不住欢呼。 “嘿!小子,可晓得刘林刘老爷家住哪儿?知道的赶紧前头带路。大爷赏他一个铜板。”语气傲然。 “我!我知道,在那边”听见有赏钱,小子们都沸腾了。 “爷,我来带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都很害怕这些威风凛凛的,穿的跟之前来村里收税的差役们一样的人的孩子听见有平时摸不着的铜板做赏钱立马胆肥了,屁颠屁颠地上前给这些老爷带路。 “去去去,回家去” 地里劳作的村民也赶来了,把孩子们往家里轰去,怕他们厌了贵人的眼。 “嘘!阿耀,停,你别动”刘毅和郑耀先两个哼哼唧唧的按摩,刘毅突然道。 郑耀先只好把手停在半空中。 刘毅闭眼凝神静听, “哒哒,得得”的马蹄声清脆地响起。还有许多脚步声。 村里并没有人养的起马儿,怎么会有马蹄声?还有许多脚步声一起往家来,既有马蹄声又有这许多人,莫非…… 他一个激灵直起身子“快,快起来,报喜的来了,阿耀快去通知我娘,阿蚕去喊阿翔来,走后门去。” 两个徒弟撒手就跑,也不问为什么,端的是师徒之间配合默契,短短时间建立起了无比信任。 刘毅快速整理好刚才嬉闹变得有点褶皱的下摆,摆好姿态,慢慢往前去迎接。 “小夫子报,老爷中元啦!”打头就是一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向刘毅冲来。 “好啊!别急别急,小虎头,你怎么第一个来啦?小心门槛”刘毅一把抱起胖小子,也不知这元是哪个元?解元?还是亚元? “虎头来报,爹爹娘亲说有糖糖吃” 原来虎头爹娘早前八卦刘林道若是中了举人,报喜的来了,有银子有酒席。忘了避开儿子,被这机灵的小子记在心里了,这不?小孩学样,听懂了机会可难得,寻糖吃来了。 看他机灵可爱的小模样,刘毅控制不住手痒,捏捏他的小胖脸,喜道“那可谢谢小虎头啦,你来报喜,小夫子不但要给你糖吃,还要给你买糖吃的铜板呢!” “哦!” “给刘老爷家报喜啦!恭喜刘老爷高中黄榜亚元” 衙差们栓好马儿,笑容满面的拱手上门,态度与刚才在村口截然相反,客气得不得了。 “同喜,同喜,差爷们辛苦了!请,请进!差爷们略坐一坐,喝些茶水歇歇脚,吃顿便饭洗洗风尘” 刘毅也长揖一礼,客气相待,这是报喜的正经官差,自然要好好对待。 办酒席的水酒好菜好肉早几日花氏就算着日子预备好了,只花点功夫做成成品就行。 “不急,待我等先把刘老爷的捷报给你家大人,再坐不迟。” 匆忙整理好自己的花氏赶忙迎上前来接喜。 “捷报,浙江西道杭州灵县乌镇月牙湾村刘府,贵府刘老爷讳名林甲午科鄞州乡试中式第二名,明熙十一年秋九月初三吉日报——”领头宣读的是省府来的衙差,喜气洋洋的拉长语气报录。 “哗”就好像一颗石头掉进了平静的水潭。周围的乡亲们都不禁七嘴八舌讨论 “嚯!好样的!” “啧啧,考的真好啊,第二也……” 还有声音酸酸的 “切!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才第二!” 花氏、刘毅也情不自禁露出大大的笑容,花氏接过差爷手里的捷报,热情的请他们进屋坐,刘毅有眼色的把前阵子早已准备好的日日揣在袖子里的红封拿出来,一一分发孝敬。 几位差爷进门后,刘毅道“众位乡亲,我刘家大喜,今日略摆水酒请大家一起同贺,还望乡亲们都赏脸前来” 又吩咐三个徒弟“阿耀阿翔阿蚕你们三个分别去请里正和乡老们来,只我娘亲一人陪着到底不好。” 村里热心的大娘大婶们晓得刘家人手不够,都自发的到刘家厨房来帮忙。 特别是蒋婶子马氏,她不但自己来了,还把丈夫和年长的三个女儿都带来了,在后厨洗洗刷刷,一家人把刘家的事当自己的事办,欢天喜地的。 前院厅堂又是另一种喧哗。吴里正和三位乡老作陪,与衙差们交谈。吴粮带着迷一般的笑容道“不知差爷们可知刘举人在省府的境况?” 领头的差大哥道“这个倒不知晓,我等要尽快赶来报喜,并不能与举人老爷们接触。但按往年惯例,刘老爷应已经参加完鹿鸣宴,正该返乡回家了。算算日子,比我等要完几日启程,比不得官驿脚程,当是再半个月后吧” “辛苦差爷们报信,请用些点心”花氏端着茶水上来。 …… “驾,驾!”夕阳西下,衙役们驾马离去。 “大哥,今儿这刘家还挺识趣,那红封老子一捏,薄薄的一层,就知道装的是银票,可比上回曾家的锦囊好,曾家那老小子不厚道,装得厚厚一包就几个银锞子” 银票最低都是五两,而银锞子小的有半两的也有一二两的,装小的即使满满一锦囊也没有五两。 辛辛苦苦餐风露宿给这些举人老爷跑腿报喜,临了还吝啬几个辛苦钱,可让人生气了。 “还有茶水,上次那谁,岚阳刘家见哥几个报喜,瞧不起咱,眼珠子长在头顶上,就端几杯茶沫子上来,当咱是粗人就不会品茶吗?同是姓刘的,这杭州刘家不错,还给上的龙井茶”一个汉子道。 另一个头戴黑帽的胖子道“吃得才好!我喜欢席上那羊肉煲和水晶脍。没随便拿猪肉哄咱们,都是整鸡整鸭。” “而且刘小郎也教养的好,小小年纪,对我们恭敬有礼。” 各种赞美一路随风飘荡在官道上。 繁华过后回归宁静,刘毅捶着酸痛的腰背,准备往床上躺尸。天,也没有重大体力运动,不过招待一日客人而已,自己这整天锻炼的身体就快散架了。看来还得加大训练啊。 “毅儿,你歇了吗?” “没有,阿娘,你有甚吩咐?”刘毅快速套起外袍出门。 花氏道 “你爹爹的捷报在为娘手里,娘这拿着它晚上睁眼闭眼都是它,哪里还睡得着?娘想着,把它贴到堂屋里去,让大家一眼就能看到,既光宗耀祖也不用扰着我心思。” 母子娘提着油灯到了大堂,花氏拿出浆糊准备刷墙把捷报贴上去。 “等等,阿娘。您不会就这么贴墙上吧?”刘毅惊讶。 “毅儿,不这么贴还得怎么贴?贴文书难道还要先焚香沐浴吗?”花氏更疑惑。 刘毅翻翻白眼,道“娘啊!看您都高兴的睡不着了,怎么对阿爹的捷报这么粗鲁啊?咱们把它贴墙上了,来日阿爹中进士当官了,还怎么把它带走啊?” “啊!”花氏拍拍脑袋“我真是高兴的昏了头了,糊涂到家了!儿子你说的对,来日进京还得带它一起呢!” 刘毅:“对嘛,听我的。把它给我,明儿儿子去镇里集贤书屋把它装裱一遍,再给它镶个琉璃框,弄得美美的挂在墙上。保管让人羡慕。” “那不成,今日办酒已耽误你一日了,明日还是我自去吧,你明日照常去私塾讲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