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小队员们,无法真正知道,教练口中的第一届青冬奥会是什么。青冬奥会诞生之时,他们或是年纪还小,或是还未降生。于他们,初次的青冬奥会,仅是体育史某一页上印的某几个铅字,仅是他们从未有过印象的时间节点。
“本来,按照这个势头,他可以入选成年国家队的,”青年队员们一脸好奇,倾听着付教练熟得不能再熟的故事,“可青冬奥以后,他成绩就没那么好了,一连好几年都没入选国家队,过了五六年,才可以说是进了国家队的大名单。就在这时候,短道速滑的全国锦标赛之前,他在赛外药检里被查出了利尿剂阳性……”
讲到这里,付教练停下一会儿。臧晓宇想,台上的教练,会不会是回想起了十六年前杨越的身影?毕竟在青年省队一起训练过,付教练是忘不了他的。那么多年了,想起这场惨案,他脑海里必定少不了昔日队友那鲜活的身影。
“……给的判罚是禁赛四年,四年里面,不仅不能比赛,就连训练也受到严格的限制,这就相当于运动员的宝贵的四年搭进去了。大家想想,一名运动员,能有几个四年?”付教练的问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这么一整,耽误的,其实还不仅仅是这四年。一名运动员,四年里都不能好好训练,等禁赛期过了、给比赛机会了,再想去好好训练、想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几乎是不可能的。可以说,因为兴奋剂的事情被禁赛,毁的不仅仅是禁赛期间的职业生涯。从禁赛的那一刻起,他今后所有的职业生涯都被毁掉了。”
小队员们不语。左前方的丸子头姑娘,低低地垂着头;最后一排,一名身着省冰球队制服的板寸头小伙,一言不发,接受着付教练的告诫;平常好动的臧晓宇,此刻静如一座塑像,不漏下中年教练所说的每个字。
“这次禁赛给他的打击相当大,禁赛四年的消息一出来,他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找到,”一回忆起青年组时期的好友,付教练就忍不住,欲要道出很多很多,“他家人,包括他父母和他表姐,到现在精神状态都还很差,盼着他有一天能回来。可能有些小队员已经知道了,他失踪了以后,他的妻子在江苏那边过不下去,只好带着儿子回到娘家,娘家就在这边,就在秋常市,他儿子就在这边上学,一直念到高中。母子俩在这边相依为命,过得挺辛苦的,尤其是孩子他妈,开了家小蛋糕店,忙生意忙得非常辛苦,到现在都没再婚。好在那孩子美术方面挺有天赋的,拿过全国儿童画跟素描比赛的奖,挺争气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臧晓宇耳边,付教练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直至淡出脑海。
老家在无锡?
跟妈妈搬来秋常市,然后就一直在这边念到高中?
单亲家庭,妈妈一直没再婚?
家里在开蛋糕店?
儿童画、素描的比赛,都拿过全国的奖?
臧晓宇不忍心去相信。可有付教练的话在,他不得不去承认,学校里那些个传着杨越儿子在省实验的人,也许说得并没错。存在于传言里的省实验男生,也许名字就叫余正夏,也许就是他迈入高中时光一年半以来的好朋友,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