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娇羞地笑了一下,“太美了吗?”
嬴高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美……美美美美!”
妘姬哀叹一声,望着镜中人孤影自怜,“就是说,我乃齐国公主,论出身,论容貌,论气派,我哪点儿配不上秦国的王后?”
齐地富饶,秦国远交近攻,两国最是友好。
小崽子在旁吃手,“王后有啥好的?”
妘姬气恼地给了他一巴掌,“你真是家养的彘!我不做王后,你如何当太子?”
“当太子干啥?”
“先当太子,以后才能做秦王啊!”
嬴高差点把头摇掉,“我才不当秦王。”一想起将来要娶一群嘴红得像涂了猪血的女人,他便觉得背上汗毛倒竖。
“为何?”
嬴高挣开母亲的手,“烦死了,就不当。”
妘姬气恼地拿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狗娃!”
小崽子跳起来,“好哇,你骂君父是狗!”
“你吃屎了吗?胡言乱语!”
“我才没胡言!你刚才还说我是家养的彘!对,你还骂秦王是彘!”
妘姬又羞又窘,气得七窍生烟,“嬴高,看我今天不撕烂你这张嘴!”
“你骂大王凭啥要撕我的嘴?女人真不讲理。”
“臭小子,你过来,我今天打不死你!”
“你要打我,我还过去,我傻么?”
“莫跑,你给我站住!”
比起漓泉宫里母子两人鸡飞狗跳,上房揭瓦,秦栘离开华阳宫,去往云阳苑的路上途径步寿宫,远远又看见了那个叫申生的少年。
初春淡薄的斜阳下,少年佝着背,挎着斗,正在认认真真地扫院子,身上还是那件不合体的黑袍。
“公子?”随行的侍人见他驻足,不解地唤了他一声。
“没什么,走吧。”
秦栘到云阳苑查看了那两株兰花,看罢才知他冤枉了两个小的,兰草叶背都已生了黑斑,应当是去岁冬天就已经冻伤了,便是没有嬴高和嬴将闾来使坏,这花恐怕也活不很久了。
苑中的侍者花匠个个愁眉不展,他将两株兰草带回宜春宫,三个小的玩不到一起去,已由侍人各自领回宫去了。
秦栘叫人寻了个陶罐,重新将兰草种了进去,亲手剪掉干枯皱缩的叶片和茎上冻伤的部位,又将花盆移到室内温暖通风的背阴处。
虽知这等娇贵的物种活下去的希望不大,但至少多留几日幽香吧,也不枉它千里迢迢,背井离乡,从吴越到陇西,从江南到塞上。
琼瑛见他扒完了土,连忙端上备好的清水给他净手,“下次这等粗活吩咐我跟采苓就好了。”
采苓局促地站在一旁,她这月刚来宜春宫,不似琼瑛姐姐那样聪明,害怕小主人嫌她不够麻利。
“哪有让女孩子干粗活的道理。”面前这两个小姑娘顶天不过十一二岁,放在现代还是无忧无虑上小学的年纪。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想到了什么,慌忙在他面前屈膝拜倒。
秦栘从前女性粉丝不少,但论起跟女孩子相处,他就差多了,“起来吧。”他记得前些日子殿中洒扫的分明是两个年长的宫女,结果不声不响又换了这两个丫头,“夏芸,秋禾呢?”
“公子,夏芸姐姐和秋禾姐姐这月到其他宫中轮值了。”
“秦宫还有这样的制度?”
琼瑛应声说道,“少府的新规,除了太后与君上身边的个别老人,其余各宫的宫人按月抽签轮值。”
秦栘颇感惊讶,如此一来,宫中只怕再无秘密,同样,各宫的主子再想在宫人中间培植心腹,应当也难上加难了。
采苓小声说,“下月又要去别宫,也不知会抽到何处。”
秦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秦国公子,当然没有立场评论秦宫的制度,听小丫头这么说,也只能笑着安慰她一句,“下下月抽签说不准便又回来了。”
话毕,忽见殿外一列黑衣侍人转过连廊,浩浩荡荡正朝这边过来。
人还未到殿前,两个小丫头已紧张地躬身退开了。
一众内侍步伐齐整,徐徐迈进大殿。
秦栘观衣饰,认出是秦王章台宫中的人,见到这种规格,当下也不敢大意,他想起脑中那些刻板的礼仪,连忙理正衣襟,垂首听宣。
黑衣内侍双手拢于袖中,目不斜视对着空气施了一礼,为首之人扯着低哑的嗓音高声唱喏,“传君上口谕,着长公子入宫侍疾。”
秦栘回过神来,忙道了声“是”,老老实实跟着引路的内侍往君王的寝宫走去,他这是要见到那位至高无上的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