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宝格丽酒店，米其林三星餐厅IL。

昏黄的暖色光线透过玻璃幕墙，印下了一片暧昧的光晕。考究严谨的装横不带有一丝造作，反倒是将优雅刻在了骨子里。

祝万生将双手放在了大理石桌面上，身体以一种完全无法支撑自身重量的别扭姿势坐在深棕色的反绒皮坐椅上。他不停地摆弄着颈前的领带，想要把它弄得松一些。这一身打扮几乎要让他窒息了。

祝万生不安地望着四周。宾客来往如织，皮鞋与原木地板相碰撞，发出噔噔的声音。而人们的低语交谈和高脚杯的碰撞声竟是如此的喧闹，以至于他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之所以感到这么焦虑，是觉得自己与周围高雅的用餐氛围格格不入——不对，真正的原因是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就在大约两个月前，祝万生提出邀请何雨黎一同去“用餐”，不同于以往随便在购物中心或者街边店吃一顿，而是非常正式的“社交用餐”。

其实就是约会，只不过祝万生不好意思说。

为了这一次的“用餐”，祝万生可谓是下足了功夫。他把北京所有的高端餐厅全部挑了个便，排除掉那些个价位变态、氛围不对的地方后，最后选择了这家价位适中又适合男女进餐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还在室友的建（起）议（哄）下换掉了自己引以为豪的过气灰色法兰绒衬衫+老干部最爱的黑色宽版休闲裤。并专门跑到北京最有名的西服定制店定制了一整套Scabal面料的西服。

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在这一天，给何雨黎留下最好的印象。

一想到这一点，祝万生内心的焦躁情绪更加强烈了。他不由自主地抖起腿来，目光也投向了窗外的园林。

似乎是过于专注于窗外的景象了，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逐渐接近的白色身影，直到对方落座，他才慢一秒地正过头来。

“嗨，”何雨黎微微伸起手来，“没让你久等吧？”

“没——”祝万生刚想说些什么，语言却戛然而止，他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生，一时间大脑空白。

何雨黎穿着一袭纯白的连衣裙。纯白，再无它物的纯白。层次、质地、纹理、配色……严苛的着装指标在她的面前成为了了无意义的空话，再怎么浮夸的描述终究会败给那一袭纯白的少女。

就如同自己第一次遇到她那样。祝万生始终觉得，这少女属于最为纯净的白色。

“呃……？”何雨黎向祝万生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啊对不起对不起……”祝万生回过神来，收回了自己痴呆一般的眼神。为了掩饰尴尬之情，他赶忙抄起了桌上的菜单，一页一页地翻了起来，“那个，我们先点菜吧。”

两人无言地翻动着眼前的菜单。所有菜名都以无衬线的意大利文和黑斜体中文标识了出来，每道菜的底下都跟着一行三位数的价格。

点餐完毕后，侍者将菜单尽数收回。没了可以拿着的东西，祝万生觉得自己的双手简直是无处可放的摆设。而面对着同样两手空空的何雨黎，自己事先在网上学的那些社交绅士准则也统统都忘光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西装啊？”何雨黎突然说道，他看着祝万生的打扮，露出了一个笑容“真的很帅气。”

“哦哦这个，我也是事先去定做的啦。”祝万生突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口，确保胸廓大张大合的呼吸幅度不会把自己勒死。

何雨黎张望了一下四周，小声对祝万生说道“唔……我这样穿便服会不会有些失礼？”

“怎么会呢！前几年我还看过一个新闻说上海有个大叔穿着大裤衩去高端餐厅吃饭。”几乎没有过脑子，祝万生脱口而出。等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多么蠢的话时，脸上扭曲成一个复杂的神情，“呃……我是说，你穿的这么好看，这餐厅的格调配不上你，餐厅才是真的失礼。”